濟世狂言:曹雪芹寫契弟樂園

名作家何滿子曾回憶抗戰時到處流浪,說接觸各界同胞,聽到各種方言。「廣東方言是很難懂的,給我印象特別深的一次,是一個廣東商人罵人,那兩個字的聲音是——Kai Dai!」他請教友人,才知是「契弟」。契弟本指結盟兄弟,為何變成粗話?朋友說是「賣甚麼的」,「這『甚麼』我實在沒有勇氣寫出來,只好意譯為『男妓』。但不是供女士作性玩物那種,直白點說,就是今語的男子同性戀的軟性一方的意思。」

「契弟」一詞源遠流長,曹雪芹就用過。《紅樓夢》中有一同性戀樂園,就是賈家學房,有謂:薛蟠「知有一家學,學中廣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動了龍陽之興,因此也假來上學……只圖結交些契弟。」曹雪芹寫賈寶玉和秦鍾:「二人來了,都生的花朵兒一般的模樣,又見秦鍾腼腆溫柔,未語面先紅,怯怯羞羞,有女兒之風;寶玉又是天生成慣能作小服低,賠身下氣,性情體貼,話語纏綿……」二人加上香憐、玉愛,「每日一入學中,四處各坐,卻八目勾留,或設言托意,或詠桑寓柳,遙以心照。」

小說第九回淋漓盡致的描寫契弟風情,「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當然全是真的,曹雪芹才寫得那麼傳神,「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有回契弟們打架,其中有一句罵人的話,不雅程度甲天下,我今不敢照錄,可知曹雪芹大雅文字之中也有糟粕。所謂「取其精華,棄其糟粕」這裏是行不通的,原汁原味才有看頭。

《紅樓夢》初出版時被朝廷列為禁書,原因之一是宮廷內也多契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