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七公:凡塵滾滾招搖過 着了袈裟事更多

清康熙年間湖州名士吳綺遊廣州時,城中一僧天天奔走於督撫將軍諸監司之門,一日向吳自述酬應繁冗,不堪其苦,吳笑應之曰:「汝既苦之,何不出了家!」南宋楊萬里詩云:「袈裟未着愁多事,着了袈裟事更多。」此詩本是詠抄經頭陀之辛苦,用在此處甚為貼切。世上就是有些佛門中人名為出家、實則入世,身在佛寺、心在廟堂,天天忙得不亦樂乎。

舉報百日 未有結論

改革開放三十餘年,社會流動增強,形形色色,泥沙俱下。本被歷次政治運動整肅得殘破不堪的宗教界,這幾年兀的冒出許多「高僧大德」。最高調的無疑是佛教名剎少林寺方丈釋永信。在公眾眼中他更像是一位大BOSS、CEO。他治下的少林寺,留給外界印象更多的是籌備上市、將世界選美小姐請進山門;每年全國兩會他也是新聞人物,手持iPad坐在大會堂裏參政議政,好不風光。不過最近方丈遇到煩心事,深陷養情婦、私生子等醜聞。被舉報已近百日,官方遲遲未有結論。較之香港警方迅速拘捕涉假結婚的尼姑、和尚,內地政府的效率實在太低。這段時間的釋永信,成了「宗教界的趙本山」,雖無明確處理,卻已不再敢像往昔那樣高調。

類似的又豈止釋永信一人。不少宗教界名流,配備着司機、秘書,香車寶馬、錦衣玉食,身上袈裟金光燦燦。左一句阿彌陀佛,右一句忠黨愛國,左右逢源,政商通吃。就以釋永信為例,頭頂着全國人大代表、青聯委員、省青聯名譽主席、名譽教授等「紅帽子」。

中共建政以來,對宗教嚴格管控,一切都納入官方管道。寺廟組建「民主管理委員會」作為實際的權力機構,方丈、道長也都由統戰宗教部門選拔任命,甚至還有局級、處級等不同的待遇級別。於是乎,官本位、商本位就移植入宗教領域。和尚唸經唸得好,不如與官員關係搞得牢。唸真經的少了,逐名逐利的倒愈來愈多,熙熙攘攘,如蠅逐臭。這與大學、科研機構的情況如出一轍。

破窗效應 愈演愈烈

各類「法師」、「禪師」、「活佛」、「仁波切」熱衷於與達官顯貴、富商巨賈打交道、「架天線」,或是被官員奉為座上賓,保官運亨通;或是為樓盤開光,保財源廣進,合作搞開發、搞旅遊;或天天忙出鏡、出書,刷微信、微博,甚至與大家分享過聖誕節……忙得真是不亦樂乎。有人還辯解,此乃為弘揚佛法。然而無錢無權的小民,是沒有機會被弘揚的;那些「禪師」、「活佛」的作品,亦無甚佛學造詣,不過是借用一些佛學名詞包裝熬製的「心靈雞湯」而已。烏煙瘴氣之場面,幾成國際笑柄。

此種亂象的形成,逼問中國的宗教管理體制。宗教在規範倫理道德、教化人心、維護社會和諧方面有重要作用。佛教傳入中國已兩千年,與本土文化結合,已成中華文明的一部分。歷史上宗教雖都與中央王朝保持依賴、合作關係,但仍保持了相當的自主,從未像現在這樣被官方從人事、組織、管理等諸方面嚴密控制。譬如,道教協會並不是天師、道長說了算,是事事要仰黨支部、秘書長鼻息,而這些機構官職直接由官方任命。寺院道觀變相成了衙門,在旅遊、土地等方面有利可圖,銅臭、媚俗等因素就繼之沉渣泛起。官方卻姑息遷就、聽之任之,甚至沆瀣一氣、暗中勾結,結果造成破窗效應,愈演愈烈。

近期,國家宗教局副局長張樂斌、中國道教協會秘書長王哲一被立案調查,道教協會原副會長張繼禹被冷處理。釋永信的結局,尚有待觀察。似乎中央高層已有意識進行整頓,悄然開展宗教界的反腐。但是,要根本治理這種亂象,實質上需要放寬政府對宗教的管制,真正讓出家人「出家」。但這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