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句：「奮勇之後繼續難。」於奮勇之後而能繼續，這個奮勇才不是勉強的，而是自然的，得到了生命的自然韻律。第四句：「人活着不難，活着不生厭離之感難。」沒有厭世之心很難，他幼時就對人生動過厭離之感。若能不生厭離之感，這個人生大體就算不錯了。

四句話就是四面鏡子，我用來對照自己，沒有一句是做到了的。如我自稱自幼就愛國，那是很快樂的感情；但一旦你回到國土，就時時感到淒涼。你是不是愛國，不是由自己說的來算數，要由黨官做個鑑定，下個結論。有時會非常可怕。敬而遠之行不行？也不行的。最近有北京人士盛讚我的文章寫得好，「你不能死，國家需要你！」我問：「我去年寫的文章好不好？」他說：「當然也好！」我說：「為甚麼去年你們在網上要封殺我的專欄，今年又開放我的專欄？到底是怎麼回事？去年我是敵人，今年又是朋友了？」

香港的愛國人士大概都有我這類疑問，北大人有時把你吹成中流砥柱，有時又會說你朽木不可雕。文章我照樣寫，因為我不是御用文人，不聽命於任何人。徐悲鴻說：「獨持偏見，一意孤行。」就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