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則兩利鬥則俱傷 一念地獄一念天堂

打打談談 本是常態

中美貿易戰至今打了十個月，談判已完成十輪，特朗普眼看就要摘到勝利果實了，為何突然變臉？據美方說法，中方在上輪談判後反悔，覺得讓步太多，欲就某些細節重新談判，被激怒的特朗普再次揮舞加稅大棒，旨在向中方說「不」。事實上，外交博弈本來就是討價還價、磨合分歧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打打談談是常態，若一方認為另一方的要求太苛刻，不合理，要求重新談判無可厚非，可惜在美方談判強勢且掌握國際話語權的情況下，美國說甚麼都是對的，中方往往有苦難言，欲辯無從。

從中美多輪會談公開的訊息看，中方已作出不少承諾，包括進一步開放市場，加大購買美國貨，立法保護知識產權，反對網絡竊密，對「中國製造二○二五」計劃的宣傳已趨向低調，就是避免刺激美方的敏感神經，中方甚至同意落實執行機制，誰違規誰受罰。雙方協議已敲定了百分之九十，但美國人仍然不滿意，企圖迫使中國徹底取消工業補貼，完全放棄「中國製造二○二五」計劃，而這是中方無法接受的，因為這不僅摧毀國企體制，動搖中共執政根基，亦是剝奪中國人發展自己、成為科技強國的天賦權利。中方也會質疑，美國欲改變中方的政經體制是否別有所圖，習近平強調「該改的，堅決改；不該改的，堅決不改」，這就亮明了中方的底線。

美方並非不知道中方底線，但仍然要踩上去，就是謀求一戰擊敗中國，讓今次的「華盛頓協議」成為第二份「廣場協議」，讓中國步上日本後塵，如此才能確保美國「永遠第一」、「再次偉大」。特朗普一再揚言他希望簽訂協議，但必須是一份好的協議，否則寧願不簽；白宮經濟顧問庫德洛則勒令「中方必須帶着讓美國滿意的方案過來」，咄咄逼人。劉鶴的行囊中肯定有一份大禮單，但未必能令美國完全滿意，中方會將這份禮單攤在桌子上，告訴對方，禮品都帶來了，沒有再多的了，收不收是你們的事。

事實上，在特朗普突然變卦的情況下，外界本來以為中方會拒絕再談判，或只派遣低級別代表團，但劉鶴依然領軍前往，這除了展示與美國談判解決爭拗的「誠意」，也因為中國知道目前不是和美國攤牌的最佳時機，因此願意忍辱負重與美方和解，臥薪嘗膽。但另一方面，若中方在被人用槍指頭的情況下簽約，就可能背上「現代李鴻章」之名，美國人固然滿意了，代表團如何向十三億中國人交代？中國日益上升的民族主義，不允許代表團完全屈膝投降。

在美國而言，固然是實力強橫、掌握談判主動權的一方，「極限施壓」更是特朗普的看家本領，但畢竟中方不是一般對手。中方已然龐然大物，縱然美國是一頭雄獅，要搞掂一頭壯年水牛並非易事，更要提防被牛角所傷，所以特朗普「極限施壓」的另一面就是虛張聲勢，為美方爭取最大利益。老實說，特朗普如今也是勢成騎虎，左右兩難，他先將中國貼上「流氓」、「間諜」、「佔美國便宜」等負面標籤，又狠批前任們的「愚蠢無能軟弱」，只有他的強硬政策才能將中國逼上談判桌，若不幸最終談判破裂，他同奧巴馬有甚麼不同？如何向鐵桿粉絲們交代？有甚麼資本爭取連任？

周旋到底 重塑規則

可見中國需要一份協議，好大喜功又渴望連任的特朗普更需要一份協議，這就是雙方達成協議的前提。在這種情況下，縱然貿易戰只是手段，並非目的，也沒有贏家，但在誰更能忍受這種痛苦的問題上，雙方都試圖輕描淡寫，特朗普說美國沒損失，只有進帳，中國則強調本國企業韌性十足，貿易戰影響不大，這就是西方所謂的「膽小鬼博弈」，兩名車手在高速路同一條車道上對開，兩車相撞前首先躲避的一方則被視為失敗，也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正如我們一再強調的，打貿易戰中美各有優勢，中國人吃苦耐勞，市場廣闊，加上舉國體制，利於持久戰，而美國是民主體制，領導人數年一換，只能追求短期利益，利於速戰速決。中方只要能堅持下去，就有笑到最後的希望，事實上，北韓領袖金正恩都有一見勢頭不對就「拍枱走人」的勇氣，難道中國連北韓都不如？

以鬥爭求團結，則團結存；以妥協求團結，則團結亡。韓戰時，美國本來不相信貧窮落後的中國會出兵，待中國出兵，美國又認為中方不堪一擊，不料戰爭一拖三年，中方硬是用小米加步槍將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打回到「三八線」，美國人最終承認「中國人是可怕的對手」，韓戰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發動的錯誤戰爭」，這一仗打出了中國的威風，保證了數十年的和平，也為後來的改革開放奠定基礎。

可惜的是，中國承平日久，經濟富裕了，骨頭卻軟了，美國吃定中國，特朗普認為貿易戰很容易贏，就是因為中方這些年一讓再讓，何況權貴們將子女財帛轉移到美國，等於送上人質，造成今日「奉之彌繁，侵之愈急」的不堪局面。要改變美國人眼中「中國好欺負」的印象，就必須一洗昔日頹風，對待貿易戰不僅「不願打，不怕打，必要時不得不打」，更要加上「最終一定要打贏」，只有打出一條「新三八線」，重塑中美關係的新規則，才是長治久安之道。

一念地獄，一念天堂。中國惟有抱定同美國周旋到底，一起落地獄的勇氣，才能贏得對手尊重，爭取合作共贏，一起上天堂的前景。否則，繼續舉棋不定，或對美國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或怕戰畏難，甚至連特朗普又開戰的消息都要封鎖，露出膽怯，那麼對手就會如鯊魚聞到血腥味般窮追不捨，將中國骨頭連肉一起吞下，那樣的話，就是一方上天堂，另一方落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