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手保衞農民家園、以藝術創作表達訴求、在獅子山下高舉旗幟……不論是哪個時代,只要有不平等、不公義的情況,總會有人抱打不平,發聲捍衞自己相信的理念。早前在大阪亞洲電影節獲得最優秀作品賞的《中英街1號》,正正以年輕人不平則鳴的故事為題材,導演趙崇基透過刻劃兩個年代的社會運動,展現兩代香港人對社會問題的不同反應,探討時代變遷。
「每位導演不論拍甚麼類型的電影,難免與社會拉上關係,縱使不是聚焦社會問題,甚至是一齣喜劇,當中總有來自社會的元素。」由《沙甸魚殺人事件》、《三個受傷的警察》,以至入圍柏林國際電影節論壇單元的《天有眼》,過去20多年,趙崇基的創作一直富有社會意識,與香港的現實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描繪這個城市在不同時代的獨有面貌。趙崇基說:「我認為本土電影是把自己對這個地方的感受投射到創作之中。過去有人邀請我到內地創作,數年前的《我的男男男男朋友》就是一個發生於北京的愛情故事,但對於未試過在內地生活的我而言,始終很難明白內地人的愛情觀。相反,我在香港長大,了解這裏的生活,明白香港人對愛情的想法,相對容易呈現社會原貌,這亦驅使我繼續留在香港創作。」
8年前,趙崇基在朋友介紹下,認識了一位曾見證六七暴動的人,成為了拍攝《中英街1號》的起點—1967年8月,年僅16歲的石中英,與同學印製傳單後,在帶回學校途中被警察搜出,最終被判入監獄,做了1年YP仔(Young Prisoner),這段往事令他久久未能忘懷,希望可以把這段歷史拍成電影,讓更多人追尋真相,但這個主意令趙崇基心生疑問,他說:「到底甚麼才是真相?站在不同立場,又會否有不同的真相?掌權者與人民,寫的歷史和看的真相,又是否一致?」面對自己的疑問,趙崇基與編劇謝傲霜花了數年時間搜集資料,接觸當年自願和非自願捲入事件的YP仔、警察、左派人士,以及對這段歷史有研究的文化人和學者,甚至作實地考察,盡量還原當年的情況,最終創作了《中英街1號》這個以沙頭角中英邊界為背景的劇本。
趙崇基認為《中英街1號》不是一部紀錄片,而是一個關於香港的故事,並分成兩部分,記錄歷史之餘,亦創作了一段發生在2019年的故事,他說 :「那是講述多位年輕人在面對社會不景氣和不公義時,如何表達自己的聲音。雖然1967年發生的事,與近年的社會運動在本質上截然不同,但當中亦有似曾相識的地方,希望觀眾可以借古鑑今,反思以往的行為和想法。」
先說1967年的部分,影片通過4個不同背景、立場和想法的角色,呈現當時年輕人的心理狀態,當中包括受家人和老師影響而投身反英抗暴的振民、為了愛情而在不知不覺間捲入事件的麗華、屬於資產階級的子豪,以及偷渡來港卻無法逃離政治的永權。另外,為了重現60年代的街景,導演採用黑白攝影,減少「穿崩」場面,並利用不同層次的黑白,展現社會的極端狀態。
至於2019年的部分,故事和人物乃參照近年香港發生的真實事件來構思,藉着多位年輕人捍衞農夫家園的經歷,展現當今社會瀰漫的無力感。趙崇基說:「近年,除了創作,我亦在大學擔任講師,多了機會與年輕人接觸,發現他們對香港的當下情況,以至自己的將來,均感到無力和絕望。同樣地,社會上有好多人也有一種無力感,因此電影中充斥着這種社會氣氛。」
雖然電影的基調悲觀,但趙崇基希望帶出一種積極性:「即使如何失落,生活還是要過,最重要是能夠本着良知,積極地過往後的人生,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機會在何時出現,正如電影中游學修飾演的一航,絕望過後仍有所『行動』,依照自己的良知和原則,在擅長的範疇和領域上,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可以是創作音樂,也可以是拍攝短片,甚至是撰寫文章,每個行動都會造就更美好的社會。」
撰文:吳俊賢
部分攝影:莫文俊
部分相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