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射燈：盧寵茂粗糙雙手救人無數
由屍肝至活肝移植，以至近期救活海關關員袁偉祥，有鐵醫之稱的盧寵茂多年來從死神手中搶回不少生命。然而，這個活體換肝權威卻謙稱「我不是神！」醉心鑽研活體肝臟移植，只是一個權宜之策，因香港屍肝不足，為免病人等死才出此下策。雖現時捐贈情況有改善，但仍希望大眾對死亡重新定義，讓至愛以另一種方式存於世上！
記者十多年前見過盧寵茂，今次再見，盧明顯較以前蒼老及消瘦，滿頭白髮，幸好面上多了一點血色。原以為外科醫生雙手一定纖幼，但細望盧寵茂的一雙手卻非常粗糙，實難想像這一雙手如何在做手術時游走在微如絲的血管之間。
在澳門出生的盧寵茂為本港名醫，皇仁中學畢業後，考入香港大學醫學院，畢業後在瑪麗醫院工作，由當年的實習醫生，升至現時身兼肝膽胰外科及肝移植外科主任，及香港大學外科學系醫學院助理院長之職，廿五年來盧總是默默耕耘，「無論升咗咩職位都係咁做，所以我唔鍾意人哋叫我嘅下屬做手下，佢哋係我嘅同事！」盧說時語調認真又堅定。
從「改變」獲成功感
九三年，盧寵茂在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接受一年訓練，當時他才選定肝臟移植外科，因為他希望可看到「改變」。事源當年他看到一名廿多歲學生染怪病，手腳乏力又難呼吸，及後經群醫會診，終發現患了運動神經細胞的退化病，雖找到病因，卻是不治之症，令他感到無奈，「醫生唔係神，好難妙手回春，我哋只係盡量延長病人嘅生命！」為此盧選擇了肝臟移植外科，希望感受到「改變」及成功感。
回想過去，盧寵茂在肝臟移植上突破了一個又一個的難關，九四年與師傅范上達一同成功在病人身上進行活體肝移植，並得到國家科學院的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今年替女病人同步進行換心及肝的大手術，盧的挑戰愈來愈大膽，亦愈來愈難，似乎要將一切不可能變作可能。
然而卓越成就卻埋藏着百般無奈，無奈由盧寵茂向記者講的每個故事點滴而成。話說一名患了乙肝的六十多歲父親，在快將肝昏迷之際，仍未能等到屍肝，心急的女兒願意捐出部分肝臟救父，惟父親看到女兒仍然年輕，還帶着兩名年幼子女，堅決拒絕，女兒伏在父親病床前苦苦哀求，「爸爸求吓你畀我捐個肝畀你啦！」父親斬釘截鐵地答道：「唔得，你仲後生，我唔可以累咗你！」父女聲聲句句猶如催淚彈，散落病房中。
港移植落後覺靦覥
最終幾經波折，父親終接受了女兒捐肝，大團圓結局。盧寵茂指，這些哭至肝腸寸斷的場面，每天均會在病房裏出現，他更打趣說：「我發現結咗婚嘅男人仲難捐肝！」之後他又說出另一個故事，就是一名哥哥本欲捐肝救弟，卻被妻子一句：「多事啦你！」一切隨即煙消雲散。
從事器官移植多年，盧寵茂深深感受到香港的落後，憶起當年往美國受訓，本港每年接受肝移植只有一、兩個，他還記得當年被請上台講感受，只能靦覥地講句：「我們真是微不足道！」去年本港屍肝捐贈數目達四十三個，已屬一大躍進，但相較外國仍是小巫見大巫。盧冀盼未來器官捐贈更蓬勃，寄語如當年在美國看到一名十三歲小女孩因交通意外逝世，其母慷慨地捐出小女孩的器官，並留下一句：「If she could not live, I want her to live in somebody else.（如果她不能活，我希望她活在他人之內）。」
「人生是一個過程，不在乎你曾擁有甚麼，只在乎你曾做過甚麼！」這是盧寵茂的至理名言，做了那麼多年公立醫院醫生，講到去留，盧寵茂並無確定答案，只輕鬆地說，「我依家無呢個諗法，我仲未睇舖，不過未來嘅事冇人知！」
圖：崔祖佑／文：徐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