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二年，盛傳蔣介石要「反攻大陸」，大陸人人奉命看紀錄片《人民公敵蔣介石》，又要參觀「階級鬥爭展覽」。我記得官方展出一件國民黨人士寫的掛幅，是題陸游詩：「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嶽上摩天。遺民淚盡胡塵裏，南望王師又一年！」說是有人盼望老蔣回來。我少年時代就知國民黨軍不濟，根本不認為老蔣有能耐東山再起。
後來，我又發現陸游詩有「詩讖」味道，可以古為今用。如這一首：「斜陽古柳趙家莊，負鼓盲翁正作場。死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說蔡中郎。」蔡中郎就是才女蔡文姬的父親蔡邕，他本性至孝，並未重婚，但說唱者將他說成是背親棄妻的負心郎，這就叫「死後是非誰管得」。
歷史一向如此。林彪葉群折戟沉沙蒙古多少年？迄今仍有人如喪考妣，為兩人鳴冤叫屈。近年內地出了些繪聲繪影的書，說林彪如何指揮遼瀋戰役、如何打平型關大戰，大概都是真實歷史；也有書描繪葉群延安時代就和王實味胡天胡帝，「文革」時又和黃永勝偷情，有林立果的錄音帶為證云云。若科學能令林彪翻生，他也會感嘆「死後是非誰管得」。
莫說死後，死前是非有時也管不得。我最近對朋友「坦白」：「以前的『鄧記謠言公司』，有一則謠言是我造的，是我在香港寫了刊在報上『轉內銷』的。我造謠說：有香港記者飛到巴黎，訪問在那裏開飯店的唐納，唐納涕淚盈眶，表示要向全國人民請罪，他說：『如果我不和江青離婚，祖國同胞就不會遭受「文革」大災難了。』」朋友盛讚我造謠造得好。當年我為何要造謠？很簡單：報仇雪恨！
最近又有甚麼錄音帶、回憶錄之類為中共前總書記趙紫陽大唱頌歌，即使百分之百正確又如何？他已不可能像趙匡胤那樣黃袍加身，政治一向骯髒，老趙又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