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巴黎,總會遇上一小撮不禮貌的巴黎人,也一定會碰上一小撮令我反感祖國同胞。須知道,中國人口眾多,祖國的一小撮,放諸法國可以變成很大撮,分外礙眼。
不禮貌的巴黎人我大可轉頭放下,因為認知上他們是「外人」,外人跟我沒有種族的連繫;令我反感的祖國同胞卻較易感到介懷,始終意識上他們是「自己人」,他鄉遇同胞怎不稍為善待對方?
這個晚上巴黎氣溫又轉冷,我幻想能吃一碗熱辣辣的湯麵,上天好像聽到我肚子的呼喚,竟然給我偶遇一間做蘭州拉麵的店舖,心裏大喜,與朋友跑進去,得悉湯麵分量頗大,便點一碗兩人分,再點兩碟冷盤。
當年輕的中國店員聽到我們兩人只要一碗湯麵,他好像被開罪了,快速收起笑容,露出死灰的臉相,朋友說要兩杯清水,他也理所當然地詐作不知。逗留巴黎多天,吃過不少店舖,得到所有巴黎人友善對待,給我們受氣的卻是只此一家同胞店,同聲同氣,卻真心不客氣。
事後細想,做了這麼多年人,游走了那麼多國度,我原來還是老天真,以為髮膚相同等於人情相近。看來問題不在該同胞,而是我 —— 沒有寄望,便沒有失望。與投契的巴黎人交流說笑,反而相信「同胞」不關乎甚麼龍的傳人血濃於水,倒是在於內心善意,一旦善意相通,大家就是自己人,種族膚色性別性取向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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