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醫生:
一星期前,你問我50年前參與香港第一宗腎臟移植時有何感受,我當時懷着矛盾的心情,一方面是成功感,多月來的預備及努力沒有白費;同時是傷感,很想向捐腎者的父母致敬。成功感是必然的,當接駁受腎者的血管時,眼見第一滴尿由尿管排出,手術室由鴉雀無聲變為全是歡呼聲,便知道香港第一次器官移植,成功了!
感受到過去三天沒有分秒離開過捐贈者,等待她的心臟停頓下來是沒有白費,還要感謝整個團隊多個月來的預備工作。因為成功的器官移植不因個人英雄而是整個團隊的努力和付出。隨後就是傷感,那天面對女孩的父母,求他們同意讓女兒死後捐出器官的難受情景,現在依然歷歷在目。
回想當天,早上那女孩如常揹起書包上學,離家之前告訴母親她會回來吃晚飯,可惜到中午來了個不速之客,一位警務人員告訴女孩的母親要盡快趕到醫院,因為女孩不幸遇上交通意外。母親收到噩耗,猶如晴天霹靂,頓時呆立當場。
作為醫生,要面對傷者父母,告訴他們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他們的女兒因為傷勢太重,醫生們已盡了最大努力。正當他們傷心欲絕時,我還要極力懇求他們同意在女孩心臟停頓後捐出她的腎臟去救活另一個垂死的人,猶如法官向囚犯宣判死刑一樣。可幸他們深明大義,在悲哀的時刻亦意會到女兒救治無望,她的器官可延續另一個人的生命,以生命換取生命,是人間最大的愛。我要向他們致敬,他們是無私、非凡、神聖。
周醫生,其實每一次懇求器官捐贈,我們也要面對同樣的傷感。不過,作為醫生明白到生命是無價。當器官衰竭的病人換上一個好的器官,便能夠重獲新生。傷感永遠存在,不過推廣器官捐贈的工作無怨無悔。對於外科醫生而言,移植器官是一種壓力,如手術不成功會不會辜負了捐贈者同時也令受贈者失望呢?手術永遠也不可以保證成功,但只要盡自己所能便無愧於心!
希望你繼續努力鼓勵大家死後捐贈器官,宣揚及推廣器官捐贈的文化。
梁智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