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情：還看今朝：賠償得了嗎

那天與一個剛入住才幾天的鄰居談起這事來。鄰居名「海姆」（假名），六十多歲的德國人，是德國某大銀行的副總裁，一周前從德國被引渡到紐約的。海姆亦知道中日戰爭這段歷史。他在我身邊坐下來，擺出一副準備長篇大論的格局，語重心長的問：「國際間之大戰爭，自古皆有，都是根據『叢林法則』的勝者為王，弱肉強食。勝利者把被征服者的一切，包括所有土地錢財產業，男女老幼，制度建設，都一手拿過來，帶回家去作戰利品。戰敗者亡國，賠錢割地贖罪，償命賣身為奴。德國一次大戰失敗後，《凡爾賽條約》要德國賠償一千三百二十億金馬克幣，那是相當於今天的二千六百九十億馬克啊！太苛刻了吧！有計算說可要九十多年才能全部償還清楚。怪不得當希特拉上台時，他就能煽動德國人謂『賠償就是屈辱』！而他老哥在位時就拒絕付款。

一九四五年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聯軍沒有再添加賠款，但德國全國要進行工業拆除，科技知識產權被瓜分和剝奪，數百萬德國戰俘被強迫勞動。最難堪的是整個國家的制度都被推翻，國土分割為四大塊佔據地，到一九四九年更變為東西兩個國家。那時候，西德尚欠七十個國家三百億馬克的舊債，一直到二○一○年十月，東西德統一後的二十周年，才把所有戰爭的賠償債務還清。中國一個多世紀前都在西方的聯攻下屢戰屢敗，你們的債務又是如何的償還？」我啞口無言，喃喃的道：「清朝政府賠了很多，我在家裏找資料。」

翌日，我找海姆來，告訴他：「從一八四一年鴉片戰爭開始到一八八一年，清朝政府一共賠了約六千一百二十萬両白銀，主要是給英國。一八九五年甲午戰爭敗了，賠日本二億三千多萬両白銀。五年之後八國聯軍攻陷北京城，清政府無錢可賠，只能貸款還債，本息合計九點八億両白銀。」

海姆嚷着道：「這些國家侵略中國，搶奪中國的財務，還要中國賠款！這不是強盜是啥！雖然你們的國家還在，沒有滅亡，但你們怎能嚥得下這口氣？」

我望着海姆不忿的眼光，一字一字的告訴他：「奇恥大辱，中華兒女，不會忘記！不能忘記！不敢忘記！」

海姆更激動的問：「兩次世界大戰中，德國和日本都是聯手進攻侵略歐洲和亞洲中國的，都敗了，我們都知道日本老是說他們沒敗，只是屈服在美國的原子彈之下，更不是向你們中國投降的。德國亡國破財，日本啥事都沒有，不用賠一毛錢，而天皇的還是天皇，國土還是完整的，國家制度一切如常沒改，這又是哪碼子的一回事？」

我身邊剛好有從家裏寄過來的一本南懷瑾先生的《中國文化泛言》，我揭開其中一頁，解釋着說：「南老師說：日本人應該知道，今天日本經濟的繁榮發展是中國抗日戰爭時三千萬軍民的生命血汗換來的；因為戰後，投降的兵不殺，還全體送回去，我們不索賠償，你們才能有休養生息的機會，是我們這個以德報怨的精神，才使你們有今天！南老師還說，這個恩德太寬大了吧！所以南老師送蔣老先生死後的一副輓聯是『東方感德一完人』，日本人應該感謝他。」

海姆拍着我的肩膀，感嘆的說：「中國人真的了不起！」

何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