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香港人見證經濟起飛、高樓大廈四處崛起,無不為此感到自豪;今時今日,樓宇愈建愈高,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卻愈來愈渺小,連居住空間也跟着縮水──籠屋、劏房、棺材房、天台屋......成了基層僅餘的選項,負擔不起的只好露宿街頭。有醫生用相機對準這班被遺忘的人,揭開本港光鮮亮麗的表象,藉展覽和攝影集呈現公眾眼前,向社會提出了赤裸裸的疑問。
一年多前,醫生張榮麟還是一名生態攝影愛好者,直至他報讀一攝影碩士課程,發現題材延伸性有限,始將鏡頭轉向社會議題。當時一篇關於露宿者木板屋被清拆的新聞報道,燃起他對無家者的關注,張醫生二話不說走到現場,並認識了協助街友的義工組織。其後多次隨隊探訪,讓他深入各種類型環境欠佳的住屋,逐步和以往甚少機會交流的基層建立起互信,「影雀只需要等,影人需要溝通,要眼明手快!」
棺材房、籠屋空間有限,由大單位分間多張床位而成,通道狹窄之餘光線有限,不易拍攝。張醫生指,技術問題不難解決,最困難是即使和住客相處一段時間,對方依然很抗拒鏡頭。為尊重對方意願,他大部分作品均不會拍攝住客的正面,而是將重點放在室內的元素。「一條咁細嘅走廊,擺滿晒房客拖鞋,視覺上已經充滿壓迫感;有籠屋上面掛起嘅月曆寫住『交託給神』,呢份心情到底係寄託定無奈?」
圍繞此輯作品不停出現的其中一個主題,是「尊嚴」。居屋大單位常見「孖廁」(兩個廁所),惟張醫生沒料到連劏房也有另一種「孖廁」。「唔少劏房廁所都係共用,但有業主竟然將兩個馬桶並列,放喺同一個廁所,連如廁都要畀人(目及)住,毫無私隱。」他又指,港府近年在公園長櫈中加裝鐵欄,露宿者需各出奇招臥下休息。「有啲搵棄置木門墊喺上面當床,有啲放雜物喺隔籬延長張櫈,佢哋都係呢個富裕社會中被遺忘嘅人。」
是次攝影計劃,是張醫生走訪數十次各區基層住所的心血,也是他為香港把脈診症的「醫生紙」。早前他將數千張照片去蕪存菁,集大成在銅鑼灣舉辦「The Forgotten」攝影展,希望讓公眾親眼看見社會的病。「唔影,外面嘅人未必知呢班人到底有幾慘,更唔好講會有下一步行動。」展覽雖已結束,但有興趣的公眾仍可在各大書店找到其同名攝影集。
圖:朱偉坤
文:林幸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