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中的「紅包照耀中國」,是借用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的著作《紅星照耀中國》(Red Star Over China),一本最早記述紅軍長征的英文書,是他到中國西部採訪中共領袖的實錄。該書於上世紀三十年代在中國翻譯出版時,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改名為《西行漫記》,從此流行。
由此可以看出,那時候無論是國統區還是淪陷區,國民黨和日本人對媒體的出版管理都是很無能的,用網絡術語來說,就是換個馬甲就能繼續發貼。不像現在,管理嚴格,依法治國,別說換個名字,就是換個地方,在境外出版,犯我強漢,一樣雖遠必誅,抓回受審。
之所以提到長征,是因為在最近紀念長征勝利八十周年的大會上,中國領導人講述了許多紅軍的感人事迹,最著名的就是「剪被子」故事:「甚麼是共產黨?共產黨就是自己有一條被子,也要剪下半條給老百姓的人。」以此提出弘揚長征精神,堅持共產主義理想,繼承紅色傳統。用埃德加‧斯諾的話說,就是「讓紅星照耀中國」。
但是,在最流行的微信中,卻是「紅包照耀中國」。在現實中,更是向錢看,GDP的增長,比甚麼環境、人文更加重要,也最容易考核。用鄧小平的話說,就是「發展才是硬道理」。江澤民則稱「悶聲發大財」。而現在推廣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第一條,就是富強。
在地方「跑部錢進」、官員「提錢進步」、老百姓為了房子生計而奔走的時代,經過了這麼多年改革開放市場化、資本化的變化,也就是說,在「唯利是圖」的時代,重提共產主義和長征精神,既彰顯了偉大的戰略氣魄,也面臨着巨大的挑戰,特別是在政治生態和社會生活層面,網絡時代已和過去完全不同。
政治方面,人們經歷了一九四九年以來前三十年和後三十年的對比,也許不清楚走向何處,但是很清楚不能往回走。要是橫向看南北韓、統一後的德國、巨變後的東歐的比較,大概對未來的方向也有個預期,特別是身邊有個同文同種的台灣的轉型例子。你可以說台灣很亂,但亂的是政治,社會很穩定,環境很乾淨,民生有保障。
最大的不同來自網絡帶來的社會變化。不像傳統媒體中央化、行政化、政治化、單向化的宣傳,網絡沒有中央,沒有行政級別,眾聲喧嘩,娛樂至死,資訊多元。網絡世界,一切都可以質疑、戲謔,官方建構和民間解構無時不在發生。
儘管受到很大的限制,但是社交媒體多少還有點言論自由,人們至少敢說了。而無數的微信群解決了結社問題,儘管是虛擬的、受限的。眾多的人們,每天在微信群裏面交流、討論、爭辯着,也許背景不同、觀點各異,但不管甚麼思想路線,「搶紅包」是最大的共識。
美國前副總統切尼訪華後發表演講,稱中國每一個角落都充斥着資本主義的氣息,混合着資本、市場、權貴和變化。中國是共產黨統治的國家,但早已不是共產主義國家。
幾十年前的紅色革命,裹挾進無數的人們,給中國帶來慘烈深刻的變化,並且產生世界性的影響,連大洋彼岸的美國記者都跑來關注中國上空的紅星。幾十年過去了,變化曲折但繼續。現在,紅星照耀的共產主義遠大理想,和紅包誘人的蠅頭小利相比,到底誰能勝出,還是最終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