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於肺炎的林進飛，三十六歲，今年八月廿二日因連續多日高燒、胸肺疼痛，在家中三度暈倒，晚上由女友陪同下到威爾斯親王醫院求診，醫生替他「聽肺」後認為沒雜音，診斷是上呼吸道感染，僅處方藥物給他離開，沒有做X光檢查。
「點解當時要佢走？佢得三十幾歲咋，我哋諗住出年結婚㗎。」阿進女友哭說，阿進出院後持續發燒，胸肺劇痛未止，翌日（廿三日）早上八時再度入院，經過分流程序，約三個小時後才做X光檢查，證實是肺炎，期間一直在急症室等候，至下午四時始獲安排上病房，「當時佢打電話畀我，話上咗病房，但仲未有藥食。」
求診到離世僅30小時
直至傍晚六時，院方才替阿進注射抗生素，惟四十五分鐘後其病情急轉直下，神志迷糊、血壓急降、心臟更一度停頓近十分鐘，轉送深切治療部搶救。阿進胞妹林小姐立即飛奔到醫院，「醫生話阿哥嘅肺片已經花晒，救番嘅機會得兩成。」
最終阿進延至廿四日清晨五時許搶救無效死亡，由首次入院求診到離世只是短短的三十小時，當時院方指阿進死於嚴重性肺炎，並無剖屍詳查原因。家屬多番要求下，上月底院方才安排顧問醫生跟家屬會面。
會上院方引述化驗報告指，阿進死於鮑氏不動桿菌肺炎，並多次強調「肺炎可以變得好快」及「十分嚴重」，但卻沒解釋為何等候超過六小時才獲治療，僅稱治療是依程序「按部就班」，病人的臨床變化是無法控制。院方又解釋，當日下午四時許替阿進診治，既要抽血及到藥房配藥，需時兩小時屬正常。
病情嚴重無優先救治
「朝早十一點幾收我阿哥入院，下晝四點幾先上病房，六點先幫佢打針，就係呢幾個鐘令到我阿哥病情惡化。」林小姐表示，阿進首次入院求診時已經表明胸肺劇痛，當時院方沒替他照Ｘ光；翌日再求診時，院方明知其兄病情嚴重，卻沒優先救治，一直以做法根據「流程」作擋箭牌，「院方所講嘅程序就係拖，拖到個病人死為止。」
威爾斯親王醫院回覆本報時表示，病人兩次入院均沒表示肺、胸不適，亦沒紀錄顯示他曾經休克，醫生已按其臨床情況安排適切治療。發言人又稱，由於醫生有足夠臨床理據證明事主是死於肺炎，故毋須呈交死因庭跟進。院方已跟病人家屬會面，解釋病人生前的情況及所提供的治療，並向家屬致以慰問。
林小姐直斥院方卸責，「我阿哥兩次入院都有表明曾經休克和胸肺劇痛，點解可以當無一回事，然後將責任推番畀家屬？」她更指，院方由始至終都無法解釋為何要六個小時才替兄長治療，她已去信醫管局投訴，「我哋唔係要賠償，如果院方真係有做錯，希望有一個真心嘅道歉，我唔想再有其他家庭要承受我哋嘅痛苦。」
感染鮑氏不動桿菌 肺炎極速奪命
阿進感染的鮑氏不動桿菌（Acinetobacter Baumannii），普遍存在於水和泥土，專襲長期病患、酗酒和糖尿病人，可導致嚴重肺炎及細菌入血，近年亦出現社區感染個案。聯合醫院從二○○○年七月至○三年十二月，共接獲十九宗社區感染及七十四宗醫院感染個案，死亡率分別高達百分之五十八及三十五。
酗酒族免疫系統較差
呼吸系統專科醫生梁宗存說，自○五年開始，肺病已成為本港都市病的頭號殺手，尤以肺炎可於短時間內奪命。他指出，細菌性肺炎難以從臨床表徵診斷出來，必須透過種菌等化驗，一般需時三至四日。他估計，由於病人有酗酒習慣，免疫系統較差，故較易感染鮑氏不動桿菌導致嚴重肺炎。
傳染病專科醫生勞永樂則說，經細菌或病毒引起的肺炎，一般會注射抗生素治療，「無論藥效最終有冇用，愈早治療愈好。」他稱，病人要苦候逾六小時才被處方藥物是於理不合，「病人情況危急，點解唔喺急症室觀察病房就畀藥佢食，呢點係講唔通。」
不堪喪子打擊父四日後逝世
「我阿哥走得（離世）好突然，阿爸知道阿哥過身，連路都行唔到，跟住佢都走埋。」林小姐的父親患有肺癌，病情尚算穩定，但得悉兒子離世消息四日後，亦因病逝世。「出殯當日，好多人經過都奇怪點解靈堂會有兩張相。」
林小姐與兄長的感情非常深厚，從上幼稚園開始便天天由兄長接送，「就算佢逃學都會跟埋一齊。」她唸中學時曾被人欺負，也是由兄長代為出頭。她說，兄長十五歲出來打工賺錢，首次出糧便帶她逛女人街，「佢特登買件衫送畀我。」
二人成長後雖各自生活，但感情仍然要好。阿進入院前，林小姐約定他於周日燒烤，「佢知道後好開心，仲話要同我傾心事，點知嗰日佢就過咗身。」兄長離世個多月，林小姐至今仍未能釋懷，對兄長死因仍留下許多問號。記者採訪當日，天文台發出黃色暴雨警告，她回憶說：「以前每逢落雨都同阿哥出街玩，大家都玩到癲晒……」
文：王家文
圖：崔祖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