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世狂言:白話文已病入膏肓

白話文墮落到甚麼地步?可舉一例。一九三五年,彭德懷率領的紅軍打了一次勝仗,毛澤東以六言詩形式致電祝賀:「山高路遠坑深,大軍縱橫馳奔。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這四句可說不是文言,而是精煉白話文。但是,北京出版社有本書「今譯」:「又長又遠的路啊,越過高山峻嶺,跨過幽谷深壑。威武雄壯的隊伍啊,不避艱辛東征西戰,馳騁沙場不稍停歇。大敵當前氣燄囂張,哪個催馬揮刀迎敵,誰有破敵的膽量氣魄?只有英雄的紅軍戰士,只有智勇雙全的彭大將軍,氣吞萬里毫無懼色!」

如果毛澤東知道有這種譯文,真要從水晶棺中暴跳起來。他有句名言:「要我讀新詩,除非給我一百塊大洋。」這種譯文,恐怕一萬塊大洋也不能使他心動。毛最白話的詩應是:「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該書「今譯」:「休再胡言亂語,話如放屁一樣!睜開眼看一看吧,覺醒的人民正把天地翻轉過來,弄它個你下我上!」我收集有近二百種毛詩詞講解版本,至少八成是這類垃圾,足證白話文已病入膏肓。

毛澤東很聰明,找的秘書全是才子,田家英、胡喬木、李銳等等,每天幫他咬文嚼字,精修細改,《毛選》四卷也就美輪美奐,絕不會出現「三個代表」一類不知所云的理論。他的詩詞發表前都請教他人,如名篇《沁園春‧雪》有句「原馳臘象」,臧克家將「臘」改為「蠟」,說「臘」是「真臘」即柬埔寨,中國北方何來柬埔寨大象?改成蠟燭的「蠟」,意思是白色的象。毛欣然接受。

香港的白話文也不可救藥,所謂高級知識分子刊物介紹大畫家吳冠中說:「上海美術館把藝術家歷年捐贈給上海美術館、中國美術館(北京)、香港藝術館、新加坡美術館和江蘇美術館等五個海內外美術館的主要作品組成回顧展覽……」幼稚園讀本也沒這麼囉嗦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