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少人多,遍地商場,這是不少人對香港的印象,連呼吸也特別費力。能否把目光脫離地平線?於是有人走上摩天大廈的天台,把我們每日返工返學經過的地方拍攝下來,以全新角度審視香港,方發現自己的視野從前是多麼狹窄。也有人深入已成植物居所的廢墟,將香港被遺忘的一面重現眼前,原來商場以外,香港還有很多故事靜待大家去發掘。
Daniel、Dex和Lawerence三人走到大廈的天台邊緣,腳揈揈拍下一幅幅讓人腳仔軟的高空照。執筆寫這篇訪問之際,他們剛剛征服了深圳平安國際金融中心的天台,高660米,僅次杜拜的哈里法塔,拍攝時沒用任何安全措施,徒手攀上大廈最高點。不怕跌死?Daniel說:「站在天台邊的感覺就好像站在枱角,只要不畏高就做到。」
3人第一次與天台「結緣」,是在佐敦一棟幾層高的唐樓頂,Dex笑說:「食完飯無嘢做,Lawerence提議上天台影相,我們手執一部iPhone4s就開始了。從高處看自己的城市,才發現這角度拍出來的香港很美。」動機?發展新視野、逃離擠迫鬧市,玩天台危攝(Rooftopping),總找到個漂亮的理由。去年4月,他們3人組成Exthetics,代表極限(Extreme)和美學(Aesthetics),從高處俯視城市的那種美的「再發現」,就是理由。
最近他們還到澳門、廣州、曼谷等地再闖高峰。「我們喬裝成工人,潛入廣州一棟興建中的摩天大廈,乘四面無牆的工程升降機直上頂樓,那時俯瞰廣州IFC,感覺身在其地,卻又很抽離。」Dex指這種感覺無法被爬上山頂及玩航拍所取代:「在最頂端,感覺好安靜,好專注自己和周邊環境,望落地下的感覺又很刺激、很實在,代價是成晚食風,凍到手都僵。」
爬上避雷針尖、走到鋼架盡頭、立足橋頂,在他們的鏡頭下,維港、大球場、貨櫃碼頭都變得異常美麗,相下往往只有一小段文字,提示拍攝地點。Lawerence說:「我們以不騷擾別人為原則,只是拍個照片就離開。」近期也有在網絡上流傳些疑是「元老」級Rooftopper的意見,指最早期的「城市探索」(Urban Exploration,簡稱「Urbex」)是較溫和的藝術,大廈天台門若是上鎖的,就不會強行爆開或開鎖,慢慢逐幢大廈試,天台危攝發展至今已有5年,難免出現變質,更甚者是得到商業贊助的Rooftopper,會否因多了商業動機而停不下來?新年前夕,只能祝所有Rooftopper「出入平安」。
天台危攝(Rooftopping)最早於2010出現,2013年有Rooftopper攀上埃及金字塔頂,被CNN等國際媒體廣泛報道,反應好壞參半,普遍是讚嘆Rooftopper帶來的新視角,但反對參與者擅闖私人地方、罔顧安全等不負責任的行為。現時香港不少大廈天台均有電子鎖和閉路電視等保安設備,一旦被保安發現,有被補的可能,被大廈列入黑名單事小,若執法單位覺得闖入天台「唔止為影吓相咁簡單」,可以被控刑事罪行,有樣學樣唔係幾時都得的。
百草叢生、被蓋於灰麈下的廢墟,籠罩着一片神秘、荒涼,這些被遺忘的城市空間,卻一一成為劉李林筆下的主角,集結成書。
「廢墟內,時間被定格,那一剎那的生活場境被原汁原味保留下來。」正職為社工的劉李林,跑遍香港的荒山野嶺,曾為本地300多個海蝕洞「命名」,近年愛往廢墟鑽,而且更發現廢墟可能就隱藏在呎價過萬的地區,如灣仔的南固臺、西環的南里防空隧道,有次他走入薄扶林的石澗時見到一條石橋,本着好奇心一探,怎料被樹藤纏身,「當時舉目就見到高樓,又聽到汽車聲,卻找不到出口,心真的涼了一截。」最後靠雙手勉強開路,竟發現了香港僅有的大型牧場,翻查資料,才知那是牛奶公司於1886年興建的牧場,後來被怡和集團收購,現已成遺址。
「每次進入廢墟都會精神緊張,因為你總猜不到會遇到甚麼,一邊留意腳下踏着甚麼,一邊擔心頭上的危樑險牆,用鼻子嗅下異常氣味,再拍下人們生活過的痕迹。」每看到一磚一瓦,只充滿幻想,到底離開前發生過甚麼故事?他前年出版《香港廢墟導賞》,介紹了香港的廢棄採礦場、碉堡、戰壕、天體營,就以達德公所為例,青磚屋頂花崗岩石牆身的古屋,曾是1898年的抗英基地,卻不被保護,山泥湧入,積水滿地,可見香港社會對自身歷史的冷漠。「香港的廢墟是Dynamic的,總有天會被人再發展,但同時又會有另一個地方變成廢墟。」樂趣源於發掘歷史,你說劉李林太過八卦又好,保育歷史之心太強也好,他帶給大家的景象就像是平行世界中的香港,流動着另一種空氣。「探還探,大家不要順手牽羊,就讓廢墟安靜地替香港保留一個個回憶吧。」
嚴重警告各位,其實高空攝影或其他特殊高危工作人士都知道珍惜生命,專業人士會做齊安全措施,若發生意外,不會有人讚你死得有型。
撰文:袁美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