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恒我訴:飲茶

父親是一位生活非常有規律的人,他每天一定會到茶樓歎「一盅兩件」,逢星期日,又必定帶我們到茶樓飲茶。小孩子「坐唔定」,難得的假日,卻例必要我們呆在沉悶的茶樓裏,實在比死更難受,所以,我和弟弟曾經極度討厭飲茶,甫到茶樓,我們便以最快速度找點心車「搶點心」,以極速填滿肚子,然後馬上離開茶樓,跑到附近的玩具店去(而父親則仍在「歎報紙」)。

父親大概也看出我們對茶樓有多討厭,所以偶然也會捨棄飲茶,帶我們到「麥記」。看見我們無比雀躍,與飲茶時的心情有着天淵之別,他便嘆息:「恐怕20年後沒有人再飲茶!」當時,我心裏是多麼希望他的話能成真,茶樓消失了,我們便不用再每周做這沉悶的「例行公事」。

實情是,香港的「飲茶業」仍健在,我沒有統計,不知道茶樓比20年前多了還是少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今天的我,竟然非常喜歡飲茶。忘了是甚麼時候「轉軚」,應該是長大了,開始相約同學、朋友或同事去飲茶,才發現茶樓原來是一個極佳的「溝通平台」,談近況、說心事、論劇集、講是非,哪裏比茶樓更適合?難怪茶樓總是人聲鼎沸,人人談得水花四濺,至於點心與茶,其實只是其次。

話說回頭,飲茶的格式向來變化不大,來來去去都是飲「普洱香片壽眉」,點心也總不離「蝦餃燒賣叉燒包」,飲一餐茶的時間亦比吃一客快餐長得多,這統統與港人愛多變、講效率的「核心價值」大相逕庭,然而,飲茶文化卻歷久不衰,這或許道出了一個真相:香港人其實十分健談,且不吐不快,茶樓倘若消失了,港人的「快樂指數」,肯定直插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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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偉恒•導演及電台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