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以一級榮譽畢業的中文系高材生告訴我,他當年修讀我任教的「實用語法」取得B-成績,我聽後大笑起來,心想:古今文學,文字聲韻,古書典籍,你樣樣皆能,惟獨語法卻把你難倒。他補充說,不明白為何要把詞語「大地」分析成偏正結構。他恐怕我誤會,強調他不是不懂得該詞的結構類型,而是不明白作這樣分類、分析的目的。他語氣愈重,我的笑聲就愈大。
「大地」好哋哋要看成「偏正結構」,還被描述為「前字是限制或修飾後字所指涉的範圍和特質」。那麼,「地大」是否把偏正轉過頭來變成「正偏結構」?錯,是「主謂結構」,即「後字是陳述前字是甚麼,幹甚麼,有甚麼特點」。這些描述多麼的乏味,抹殺了詞語所賦予我們地大物博的遼闊想像空間。
研究語法是研究結構,基本上是研究字與字之間的連結關係,即以甚麼方式結合起來;相對地,字詞的意義不是語法的重點,所以不管「大地」與「小島」或「地大」與「島小」,語法關心的是當中的偏正與主謂關係。這就是語法乏味、沉悶的原因,又例如「老鼠」與「老婦」,我們當然懂得分開這個「老」的意思,一是沒有意思的用法,一是大年紀;可是,悶蛋語法又來了,「老鼠」的「老」是不自由語素,「老婦」的「老」是自由語素。
有時真的被語法綁得很不自由,因為語法是頗抽象、頗深層的東西,猶如我們身體的骨架,眼看不見卻摸得到,而語音詞匯相對就是皮膚肌肉,既看到又摸到。當我正要欣賞索女那白裏透紅的肌膚時,你就要我解開索女的骨骼經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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