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爾,一座萊茵河畔的靜謐小城,也是金融漩渦的主心軸。整整80年前,就在這裏,世界上最老的國際金融機構國際清算銀行(BIS)悄然成立,它是各國央行合作的始作俑者,夢想是避免國際金融災難再發生,就像救火隊一樣,平常教導防火意識,每每趕到全球危機之中做善後工作。在這裏,多國的央行行長有過一個協定,就是所謂的巴塞爾協定,它對全球推薦了一套劃一的商業銀行遊戲規則,定下銀行應該怎樣評估自己帳上的信貸風險,需要儲備多少的資本;它是銀行的守護神,也是銀行家們的剋星。
金融系統存於信心,也毀於信心;要維繫信心,資本擔當重要的角色。銀行的擔憂有二:一是流動性不足(Illiquidity),例如擠提;二是破產(Insolvency),也就是說資不抵債。巴塞爾協定主要防範的是後者,可是在金融海嘯中,資產的價值蒸發,由於政府出手救援,注入新的資本,令原來的債權人絲毫不損失的情況下,安然度過危機,而由並非股東的納稅人承擔這個責任;因此德國為了保護自己的口袋,在愛爾蘭新一輪的危機中,總理梅克爾揚言想讓德國掏錢,首先應該讓愛爾蘭的債券投資者血本無歸。
巴塞爾協定在危機之中不斷推陳出新,新巴塞爾III的主旨就是提高銀行籌集資本的成本,例如建議次級債可在某些情況下被強制轉為股本,有的甚至說次級債應該不具到期日,即銀行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就不用償還。換句話說,就是債券投資人需承擔更大的風險,要求的回報也將相應提高。理論上,這可以令銀行經營時「睇餸食飯」而更保守穩健,但仔細想想,如果資本的成本提高,則利潤減少,導致核心資本即股本受到進一步的壓力,也令銀行籌集資金更為困難。
這可真是苦了內地的銀行,它們雖然捱過了金融海嘯,但過去幾年同樣是疲於奔命,在尚未完全成熟的資本市場中,見機就集資,一會兒是新股,一會兒是配股,一會兒是債券;這邊廂排隊融資以滿足一直上升的資本比率要求,那邊廂就要放貸款給地方平台中小企業助平衡發展,加上應付本身每年8%至10%的GDP增長,真是氣未喘定,資本比率又捉襟見肘了。尤其在內地,為了減低銀行互持對方債券的系統性風險,今天次級債的投資者以保險公司為主,股票則由散戶主導,變相把銀行的風險轉嫁到保險公司及老百姓身上!
巴塞爾III還可能帶來其他併發症,包括銀行的貿易融資業務,例如我們熟悉的信用證(L/C),由於是短期周轉性融資,所以以前銀行一直不用對此儲備資本,但巴塞爾III則提倡有此需要。滙豐及渣打均警告,這可能導致全球貿易量下跌,企業盈利也將受影響,進一步拖慢全球復甦步伐。巴塞爾,在矛盾中解決矛盾。巴塞爾III是臨時的鎮定劑?是真正的靈丹妙藥?還是會在治療過程中引發新的併發症?我們需要拭目以待。
(妍宇)
妍宇,《香港華爾街的孩子》作者,畢業後一直在香港的華爾街工作,現任職跨國投行,卻始終是不折不扣的狂想一族:游走在城市之中,沉睡在字裏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