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富士康深圳工廠兩度大幅漲薪是單一事件,那就大錯特錯了,內地漲薪是有前奏、有後戲的連續劇。金融海嘯摧毀中國出口產業格局,隨後的產業恢復,碰到了人力荒的難題,從事出口的企業,莫不以加薪手段留人、請人,僱員成本今非昔比,是為漲薪前奏。富士康大幅漲薪,不僅是內部勞資關係的變化,也是這個前奏的延續或升溫。
內地漲薪的後戲很快上演。六月三日北京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高調宣布,七月份起上調最低工資標準兩成。漲薪已經由企業經營決策,提升到政府行政指令,令人關注的是經北京登高一呼,漲薪種子何時在全國遍地開花?這情勢備受各方重視,打工仔有打工仔企盼,廠商有廠商憂慮。從政策層面看並不輕鬆,主要涉及風險與機遇交織的複雜因素。
政策風險在於逆市漲薪,對企業打擊有待觀察,恒生經濟月報更撰文分析,中國作為世界工廠的地位可能備受考驗。在此之前,人民幣升值及實施勞動法,曾令出口企業陷於困境。今次在二次探底威脅,以及重演當年驚魂憂慮的逆市形勢下,大幅上調最低工資,後果更難把握。以富士康為例,公司方面有兩大動向:一是將宿舍管理交還內地政府,企業不承擔過多社會責任;二是將生產線部分遷回台灣。對內地政府來說,這絕非樂見的結果。
至於政策機遇在於被迫轉型,或許對經濟良性發展有利。有關轉型構想其實早已存在,以廣東「騰籠換鳥」的說法最為傳神,但騰籠容易,換鳥困難,不要以為只有籠揀鳥,鳥亦會揀籠,你揀人,人不揀你,結果是徒勞無功。騰籠換鳥一旦出現真空期,難免出現經濟倒退及失業增加,這是不易承受的政治責任。由啟動漲薪轉而謀求轉型,逐步達到騰籠換鳥效果,這是地方政府行政措施漲薪的潛在企盼。
啟動漲薪這一招,雖然由地方出手,亦有中央撐腰。坦白說,若論轉型,中央比地方更感迫切,但策略上是由地方出手,從點到面、自下而上,較中央一刀切的向下壓為佳。以內地政府所採取的策略看,他們顯然亦知道利弊所在,期望騰籠換鳥效應「慢性發作」。因為以中央宏觀策略考慮,像北京那樣的最低工資漲薪兩成,不過是小試牛刀。道理很簡單,若經濟摒棄依賴出口,轉向消費支持發展,工薪只漲兩成,效果可謂微之又微。
最近,中央有智囊機構研究日本上世紀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這個計劃的背景顯示,日本當年經濟因依賴出口已走到窮途末路,必須轉換增長方式,於是發起「國民收入倍增計劃」,為消費革命打底。中國今次的產業艱困情景,與日本當年十足相似,問題只在於要不要發動「國民收入倍增計劃」,目前看來決策已經成熟,意向傾情於此,只差如何探路推進。
海外輿論從漲薪動向,嗅到氣味,估測着風向,認為是中國轉型動真格的標誌。隨着漲薪潮起,產業執位布局也將愈演愈烈,潮起漲勢未必走得很急,需時十年八載不足為奇。不可忘記的是,日本雖有「國民收入倍增計劃」,產生經濟起飛效應,最終亦栽於金融戰,今天中國面對的形勢是轉型夾雜金融戰,遠較當年的日本複雜,策略未必可以簡單地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