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四月三日,美國有二十七萬多新冠病毒確診者。總統在白宮冠狀病毒工作隊簡報會上,一如既往的說:「我說它正在消失,它正在消失中。」
四月二十三日,總統忽發奇想的建議醫療人員研究把消毒液注射到病人體內,以治療冠狀病毒的感染。此新聞片段一出,全國嘩然。我們在紐約大都會看守所內都笑得站不起來。
這天的晚上,「羅素」(假名)回到我們的大倉房裏來了。羅素是六十多歲意大利裔的壯碩美國人,有糖尿病、心臟病、哮喘等長期疾病。三個多星期之前發高燒後,從我們那大倉房內被帶走,不知去向,但這天又回來了,還是回到他原來那床位!我們都圍着他問個究竟。
羅素坐在他的床邊,有氣無力的說他的故事:「那天晚上我發高燒和大便失禁弄得這地方烏煙瘴氣,抱歉得很。他們把我放在一個獨自的小房間裏呆了一個晚上。甚麼都沒有做或給我甚麼的藥。第二天早上測量了體溫後,看到我還在發燒,便把『太空衣』套在我身上,把我押送到外面布碌倫區的一所醫院去做檢查。抽血、掃描等等的弄了一整天,當然也沒有告訴我是甚麼的檢查或為甚麼而做的檢查。最後只是說我不用上呼吸機,用口罩輸點氧便可以了。於是又把我押運回看守所。把我扔在一個小房間內。你們知道這看守所裏有一個非常隱蔽的『特別證人保護區』嗎?那裏有好幾個獨立的小房間,裏面冷得厲害,又只有一張薄薄的小氈子。我要求他們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一點,他們說要把病毒冷死!真是開玩笑了,先把我凍死了,病毒便冷死了!沒有甚麼注射液、特效藥,啥都沒有。只是每天來測量體溫,任我自生自滅,我也以為我將會死在那裏!沒有方法給家裏掛電話,或發電郵,只能寫信寫字條。我向我的律師發信,三個星期了都石沉大海。幸好,我撐過了四五天之後,體溫降下來了,屙瀉也停止了,呼吸也暢順得多了,但味覺嗅覺還沒有恢復。他們又說我要再隔離十四天後再看。最後我純用自己的生存意志熬過來,硬要活下來的!看!我減掉了四十多磅肥肉,多棒!」
我們聽着,都被他的堅毅精神感動了,大家都忙着恭喜他重獲新生,各人也為自己的僥倖而擦一把汗。
四月二十八日,特朗普還在說:「我認為疫情正在消失中。」
四月二十九日,新聞報道說布碌倫區的殯儀館一時間處理不了眾多的遺體,要把遺體放在停車場的一些貨櫃車廂內。「遍地都是遺體」,報道說。
五月八日,總統說「我們美國是處理新冠病毒疫情的世界領袖!」同一天,一個災難式的巨型「太平間」在紐約出現了:布碌倫區三十九街碼頭前停泊了五十多輛冷藏卡車,內裏全放着屍體。
又是同一天,看守所裏傳得沸騰的消息是,《紐約時報》報道大都會看守所的所長被病毒感染了,正在家裏隔離工作。又傳看守所內有三十多名員工都受感染了。但拘留者呢?官方的說話是「零」感染!羅素嗤之以鼻的說:「當然喇,因為無論怎麼樣的病倒,都故意不給你做病毒測試,那就從來都沒有陽性反應,因為從來都沒有為我們被拘留者做測試!」
這兩星期以來,鄰居「阿廷」(假名)律師正忙着一方面跟外面的人權律師們聯繫,把對聯邦政府違反人權的集體控訴書草擬好,一方面在看守所內各倉房裏調動各人的興趣和積極性,簽名支持作為集體控訴人,而羅素便掛頭牌為主控人物。
一個晚上,眾人正準備上床入睡之際,兩名彪悍的護衞員踏着響亮的腳步,來到倉房內,站在阿廷的床的兩旁,用手電筒照着阿廷的臉,着他馬上起來跟他們走。阿廷從此在我們中消失了,不知去向!
羅素喃喃的道:「偉大的美國萬歲!」
何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