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情:還看今朝:心裏的平安

「你們知道嗎?全球有大約一千萬人被囚在各國的監獄裏,而美國就有二百一十多萬人囚在獄裏,佔全球囚禁者的百分之二十一,而美國人口只是全世界的百分之四點四!這個國家的囚犯人數和比率是全球最高的!」紐約大都會看守所的教育主任「品尼」(假名)向我們幾個在圖書館的勤務義工說。

他繼續解釋:「保守估計,大約一半在獄裏的人都是沒有完成中學的,那就是一百多萬人啊!要幫助這些人在獄中完成中學學歷,以致出冊後更有能力重投社會,你們看我們的任務何其重要,也如何的困難!」

這天在圖書館內我們四個工作人員在討論如何在整個看守所內各區層鋪開為學生們輔助溫習的網絡。

「還有,非白種人佔美國人口的百分之四十,但在獄中,百分之六十是非白種人。而這六成的人大部分都是需要那中學學歷文憑的。也許這些統計數字能說明你們要找好老師輔導員!」品尼主任隱晦的說着。

從主任的話語行間,我開始感覺到我們的工作的複雜性。我答道:「謝謝主任的訊息提示,我們會盡力而為。」

跟着的兩三個星期裏,我們在看守所七個區層中不斷的物色接受過大專教育的人士來當補習導師,有學歷資格的,找到不少,有三十多人,白人的居多,但願意幹義務工作的十人也不夠,都是非裔和西語裔的,只有一個白種人!有好幾個律師、工程師、銀行家等專業人士資格有餘而興趣絕無,有的甚而勸我不要浪費時間,「那些黑人們是教不來的,白費精力!」

我開始了解到品尼主任跟我們說的一番話,意思是叫我們不要低估這工作的困難度。最後,我們只能折衷的選三個有自願導師的區層作先行試點,招來十五個學生。

很快的,下一個問題馬上浮現。學生的程度,學歷背景,能力,需要,參差不齊,各有不同,六個導師也無所適從,都被學生們弄得頭昏腦脹,兩星期下來,導師剩下兩人,學員也只有七名留下。最後只能把他們集中在圖書館個別的導課。

我負責輔導一個名叫「伊利」的非裔小夥子。伊利二十二歲,個子小,沉默寡言,但渾身是勁,中四那年輟學。一課下來,便覺得他聰明無比,頭頭是道。我們都感到十分興奮,伊利進步神速,估計兩三個月後伊利便可以完成課程參加考試了。

一個星期後,伊利不來了,主任往區層找他看,才知道了他因為打架而被獨自關禁了。一個月後伊利出來了,到圖書館來報到上課學習,但兩天後,他又是因為打架傷人而被關起來了。這次是被關了兩個月。他再次出來上課時便問他:「你有那麼好的腦袋,我們都看好你可以短時間內考得中學文憑的,你打架幹啥呢?」

伊利低頭不語。幾分鐘後,他看見我一臉的疑惑不解和誠懇的眼光,慢慢的說:「你以前的學生大莊,是我的「爸爸」(黑幫裏對首領大哥的暱稱),我是我們幫會的辦事人。我面對的是一百年刑期的終身監禁。代數幾何生物地理,我可以學懂,但日後相信不會有機會用上。文憑對我來說是沒啥意思的。你是中國來的,你懂不懂靜坐冥想,聽說這方法可以控制情緒精神,你倒不如把這教我好了。成嗎?」

意想不到的答案和要求,如雷貫耳,半晌後才能開口:「靜坐冥想?這個我懂的不多,也正在學習。我們可以一起研究吧!那你希望能達到甚麼的效果或境界呢?」

伊利低着頭,望着他的雙手,說:「尋求心裏的平安!」

我無言還語,喃喃的道:「對!我們都在找尋心裏的平安!」

何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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