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至七月,持續一個多月的反對《逃犯條例》修訂,演變成為洶湧澎湃的反政府群眾運動,三次大遊行參與人數都打破過往的紀錄。林鄭月娥領導的特區政府,短短兩年所累積的民怨,藉此爆發。年輕示威者包圍政府總部、警察總部、立法會大樓的行動,沒有「大台」(組織),沒有領袖,網上呼召聲應氣求,就可以匯成一股龐大的反政府力量。不少年輕示威者更抱着「與汝偕亡」的決心,衝擊現行政治體制。香港年輕世代與特區政府誓不兩立,並不是林鄭說甚麼「願與青年多溝通」就可以改變的。
從己亥年香港發生的民變,或可稱之為「己亥事變」,我想起一百八十年前龔自珍的《己亥雜詩》。龔自珍所處的時代亦是一個風雨飄搖的時代。道光十九年(農曆己亥年,公元一八三九年),龔自珍在辭官南歸途中寫下三百一十五首《己亥雜詩》,其中第二百二十首,更是傳頌最廣的政治詩,今天讀來感受更深:「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萬馬齊喑究可哀」指的是為朝野噤聲的政治現實而悲哀,「九州生氣恃風雷」則是說要改變不堪現狀,必須依靠風雷激盪一般力量,暗喻必須經歷波瀾壯闊的社會變革才能使國家恢復生機。「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即是社會變革需要人才,朝廷必須破格薦用人才,國家才有希望。
一九三四年五月,魯迅為了紀念「五三慘案」,寫下《無題》詩一首:「萬家墨面沒蒿萊,敢有歌吟動地哀;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日本侵華期間,人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田園荒蕪,正是「萬家墨面沒蒿萊」。魯迅不滿國民政府「安內攘外」政策,但在「言禁」之下,又「(豈)敢有歌吟動地哀」?雖然是「萬馬齊喑」,還是「心事浩茫連廣宇」,與苦難人民心靈相通,「於無聲處聽驚雷」,表示感受到人民的怒吼!龔自珍、魯迅憂時慮患的詩作,真是於我心有戚戚焉。
二○一六年二月,我在立法會以《暴政禍港,青年譁變,以死相搏!》為題就反對施政報告致謝議案發言,在前言中說:「暴政禍港,肆無忌憚,不到四年的時間,就把一流的社會制度摧殘至第三世界水平,更不惜與青年一代對着幹,令到娃兒譁變,以死相搏。青年沒有安穩的收入,居無定所,更沒有向上流動機會,前途黯淡,到了『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的時候,他們自然奮不顧身,一往無前的反抗暴政。」當時在立法會大會就有關議案負責答詢的政府官員就是時任政務司司長的林鄭月娥。我的「警告」她如果有聽得進去,也許就不會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