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講求身體的躍動與音樂的配合,但當耳朵聽不見,身體又如何合奏呢?這班十來歲的聽障人士,對於人生未來的路向或許仍然舉棋不定,卻義無反顧將精力,投放在一門似乎不可能的技藝上,嘗試發掘身體的其他可能性,誰想到卻從舞蹈中找回人生的節拍。
舞蹈老師傑Sir經朋友介紹認識一班聽障學員,當中有人輕度聽障,亦有接近完全失聰的學生。部分能借助助聽器聽到微弱的聲浪,但各人主要以手語溝通。上課前後,學員們酷愛大伙兒圍在一起打手語聊天,不諳手語的傑Sir初時難免被排擠在外。後來他依靠肢體語言表達,亦開始習慣以誇張和緩慢的口型讓學生們更容易讀唇,更嘗試學習手語,惟總是搞混「喜歡」和「有」兩個同在下巴附近的手語。
聽力的障礙令學員難以掌握音樂的概念,「當你無聽過音樂你唔知節奏要even(平均)嘅,唔會時快時慢」,因此跳舞時容易出現走拍的現象。傑Sir為了讓他們感受拍子的節奏,會在他們的肩膀上打拍子:「拍」、「拍」、「拍」,表演時亦會在他們跟前數拍子,令整體舞步更為一致。
試想想,聽不到節拍,聽不到音樂,你的舞蹈能依仗甚麼?可能只有「堅持」二字。「堅持你識點講,你識點寫,你識同人講『你要堅持』,但究竟要點樣以身作則?」傑Sir在他們身上得到啟發。
團名「Sound2」,聲音的二次方,就是緣自他們對音樂不懈的努力,當中的付出與一般人相比可能是兩倍,甚至更多。他謂:「有人同佢哋講『你哋聽障跳唔到舞嘅,你哋對跳舞同音樂係完全連繫唔到嘅,完全無Contact嘅』」,不過他們卻將不可能變成可能。去年更殺入「全港中學生舞蹈大賽」決賽,雖然最終沒有勝出,但對於傑Sir來說,他們的表現已是「全場冠軍」。
作為一個舞蹈老師,傑Sir對這班學生卻有不一樣的要求:「其實我一路以嚟覺得佢哋跳舞跳得好唔好睇係其次」。着重的卻是他們對未來的思考:「『首先點解要跳舞,跳呢隻舞有咩體驗,之後會唔會繼續學跳舞』先係我會不停問佢哋嘅問題。」一開始夢想似乎離他們很遠,有人說:「我夢想係早啲放學,快啲返屋企打機」,但如今他們卻有明確的目標。
十七歲的雪盈是Sound2中最年長的學員,她指未學習跳舞前覺得自己是聾人,總有迷惘的時候,跳舞後才明白到失敗是必經的階段,「人生並不是完整的」,所以才要令自己進步。她希望將來能當上一名美術老師,「社會上有很多聽障人士未能接受良好的教育,所以希望當上老師後能教育下一代聽障人士,幫助他們發掘興趣,找尋理想。」熱愛打機的Marco今年十五歲,他自言由於聽障問題,社交上總是不夠大膽,亦不注重團隊合作。學跳舞後發現合作才能事成,大家必須團結一致,整體效果才完整。
「有無諗過Sound2去到幾多歲?」傑Sir問。「永遠!」學員天真地答。看着大伙兒圍圈嚼着零食,飛快地打着手語,笑聲始起彼落。明知世事無永恒,大家依然微笑相信。
文:楊嘉文
圖:吳康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