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由、民主、人權、法治、平等為核心的普世價值，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共同文明成果，不是資產階級和西方國家的專利，這本來是常識。但是，在文革遺毒、封建餘毒未清的內地，對普世價值迄今未有共識。有人搞不清「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與普世價值關係，「脗合」抑或「對立」莫衷一是；左的勢力依然服膺「以階級和階級鬥爭觀點分析一切、看待一切」教條，將普世價值當作「異端邪說」、洪水猛獸加以「批判」，甚至對領導人肯定普世價值的言論亦予以封殺和曲筆批評。
雖然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中止「階級鬥爭為綱」，開啟「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改革開放新時期至今已歷三十二載，縱使鄧小平「南巡講話」為市場經濟取代計劃經濟一錘定音到現在已近二十年，但在意識形態領域「全面專政」左的一套陰魂未散，「不知今夕何夕」的論述照舊被奉為金科玉律。經濟基礎轉變了：計劃經濟轉變為市場經濟，單一國有經濟轉變為包括國有、私有、外資、股份等多種經濟成分，「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財產不受侵犯」列入了憲法；但上層建築卻沒有與時俱進作出與之相適應的配套轉變，這既是當前中國各種社會矛盾乃至層出不窮的群體性抗爭癥結之所在，在某種意義上亦可歸結為普世價值理解的偏差，即根本問題在於價值觀。
常言道：「外交是內政的延續。」中國作為一個主權國家，在內政上以甚麼價值觀去治國理政，話事權在執政黨領導層；但地球上並非只有中國一個國家存在，聯合國會員國有一百九十多個，當中一百七十多個國家與中國建立了外交關係。以自由、民主、人權、法治、平等為核心的普世價值之所謂「普世」，正是由於其得到了全世界絕大多數國家的認同，奉為圭臬，而對抗普世價值的獨裁者包括羅馬尼亞的齊奧塞斯庫、伊拉克的薩達姆、利比亞的卡達菲等，一個個受到了歷史的懲罰。正是對普世價值認同大勢所趨、人心所向背景下，中國外交即對「地球村」其他成員交往中如何對待普世價值，是擁抱它還是站在它的對立面，是一個不能迴避的重大課題。處理得好，可以融入國際社會，有利於和平發展主流；處理不當，被國際社會視為「另類」，「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會自外於世界民族之林，不能實現國家利益最大化。在這方面，即使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在外交上由於對普世價值理解偏差而造成的教訓也是頗多的：
一九九○年八月，伊拉克薩達姆政權以獅子搏兔之勢，出兵侵佔科威特，悍然宣布科威特為伊拉克第十九個省。這是二戰德、意、日三個侵略者覆滅以來，首次出現一個國家吞併另一個國家的最惡劣的侵略行徑，是百分之百的非正義所為。嗣後，聯合國和阿拉伯聯盟外交調解無效，美國、英國等根據安理會決議，組織多國聯軍，準備以武力驅逐伊拉克侵略軍，解放科威特。然而，當時中國政府卻一再發表聲明「反對大國干預」，令人莫名其妙。因為伊拉克與科威特強弱懸殊，若沒有外援即「大國干預」，光靠科威特一己之力，根本沒有可能光復國土。因此，中國「反對大國干預」的立場，本身就與自己曾「抗美援朝」、「援越抗美」歷史相矛盾，實質是任由伊拉克「消化」科威特，客觀上是縱容侵略者，完全不符合普世價值。結果，聯軍打贏海灣戰爭解放科威特之後，中國在科威特這個石油大國重建過程中連一杯羹也分不到！相反，若認同反侵略的正義性，認同普世價值，以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身份出兵參加聯軍，共襄盛舉，為解放科威特作出較大的貢獻，肯定有助於改善中國國際形象，贏得國際社會尊敬！
俗語說「吃一虧，長一智」，可是中國外交「吃一虧」卻未「長一智」。事隔二十一年，今年春利比亞人民上街集會遊行，反對狂人卡達菲一手遮天長達四十二年的獨裁統治，卡達菲居然毫無人性地出動戰鬥轟炸機，用導彈殘殺示威群眾。這種駭人聽聞的反人類罪行震驚全世界，以致阿拉伯聯盟緊急呼籲北約介入制止卡達菲屠殺平民。法、英、美等遂開始定點打擊卡達菲政權的軍事目標，力撐以班加西為據點的革命軍。不過，北京又一次聲明「反對大國干預」，站到革命軍的對立面。時至今年七月，中國的軍火公司仍「矇查查」與卡達菲政權方面人員「接觸」，缺乏應有的政治敏感度。
現在卡達菲徹底敗亡，利比亞全國解放。中國外交表現又一次令人遺憾。本來，「互不干涉內政」是「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之一，而當卡達菲慘無人道地瘋狂殺害同胞，是不折不扣的反人類罪行，「大國干預」保護人的生命、人的權利亦是義舉。中國外交當局卻食古不化，一概反對，難怪受害者一方對其不滿，追根溯源，根本問題在於腦袋裏缺少普世價值這根「弦」！
外交的要義是實現國家利益最大化，但利益有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之分，有表面利益和根本利益之別。如果中國與之友好的某個國家政權管治思想是符合普世價值的，這種友好關係就有可能做到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表面利益和根本利益的有機統一；相反，如果與之友好的某個國家政權管治手段違反普世價值，一旦對方國家政局發生變化，中國對原「在朝」者的「友好」，統統變成對原「在野」者的「不友好」。所以，若外交思維偏離了普世價值，只會不斷吃虧。眼下又有兩個新近例子：
最近，筆者得到英國一位受人尊敬的上議院議員相助，偕同事以香港投資者身份訪問了南蘇丹，會見了總統、石油部長等政要，發覺南蘇丹對中國有很深怨氣，遲遲不安排中國大使遞交國書。南蘇丹政要抱怨，該國爭取獨立時，曾遭北方政權殘酷鎮壓。民眾認定，北方屠殺用的軍火來自中國，軍費源於中國在蘇丹開發石油給北方當局的分帳。因此，他們覺得其獨立是全靠英、美等西方國家支持，而中國實際上是站在他們爭取獨立的對立面，故對中國有很深怨氣。本來，蘇丹是中國在海外石油投資最成功的樣辦。該國石油儲量四分之三集中在南蘇丹，而南蘇丹信奉天主教，如果中國外交當局認同普世價值，蘇丹內戰時毋須「一邊倒」，聰明一點的話可以安排內地「三自愛國天主教會」的人組織醫療隊去南蘇丹提供人道主義援助，何至於形成今日之難堪與被動！
無獨有偶，最近緬甸突然單方面腰斬中緬合作建造的密松水電站項目，這又是一個警號。事緣緬甸軍政府反民主的獨裁統治受國際社會制裁，卻受中國「情有獨鍾」的擁抱。最近民主聯盟領袖昂山淑姬重獲自由，緬甸開始「解凍」，一旦演變為民主國家，中國撐軍人獨裁政權所做的一切肯定被「秋後算帳」，中國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就是偏離普世價值的代價！
今年九月，筆者在「第四屆北京人權論壇」演講時重申我的「解讀」：中共「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是與普世價值最為脗合的治國理念」！因為，「代表先進生產力」，就包含了巿場經濟即自由在經濟領域的體現；「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當然融合了自由、民主、法治的理念；「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則囊括了人權和平等。和普世價值銜接，中國外交自然「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不知中南海諸君以為然否？
劉夢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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