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失傳的沉默

網絡流行,人人主導話語權,你發聲才存在,每件事我們都搶着表達己見,哪怕跟車太貼,所謂沉默的重要,早已失傳。

傅柯(Michel Fourault)早在幾十年前已經說過,我們的文化中,很不幸拋棄了很多有意義的東西,沉默即是其中之一。如果傅柯口中那個幾十年前的時代已經不夠沉默,那麼今時今日,恐怕更是太吵。傅柯說,沉默有時被視為是敵意的,但沉默的方式不止一種,而且有些沉默也可以代表着認同、崇敬與友誼。

他憶述有一次,製片人丹尼爾‧舒密特來探訪他,兩人才聊了幾分鐘,就發現無話再聊,於是就開始各自抽煙、喝酒,後來還一起晚飯,直到深夜才離去。整整十個小時裏,兩人談話合共不到20分鐘,可是從那次開始,兩人卻在沉默中滋長了漫長的友情,成為非常親好的朋友。

傅柯認為,年輕的羅馬人和希臘人被教導在跟別人相處的時候,要因人制宜地保持不同性質的沉默,因為沉默是體驗跟他人關係的特定手段,只是到了現在,沉默卻在不知不覺間彷彿成了罪行。

沉默即是默認,沉默即是龜縮,沉默等同懦弱與投降,所以每個人不管說的話有沒有內容,都先說了再說,搶奪話語權,卻一錯再錯,露餡露底,讓自己出醜人前。沉默是金?你沉默打多你一鑊甘就真。

太多人寧願沉沒,被自己的多言害死溺死,都不願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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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貽興•寫字人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