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皇道是貫通港島東西的大動脈,一旦栓塞,香港半身不遂。而炮台山一段,正處於樞紐的中心,不論新店老店一同見證急速的人事變遷。開業快39年的和平眼鏡,是徐濠縈和何超儀等名人不時到訪的寶號。森記書局除多了幾十頭貓外,仍舊是倪震、王貽興和小思等人搜羅舊書好書的寶庫。開了年半的Village Vanguard,則透露了名校區內學生,現在喜歡掘甚麼寶物?年長一輩真的意想不到。
「和平」經營了快39年,厚得發着一點青黃色的玻璃飾櫃裏,躺滿一堆堆的舊款眼鏡,都是出自40、50年前的舊貨真品,而非現代鑄造的仿古貨。大部分媒體都指和平眼鏡賣的是復古眼鏡,錯!他們賣的根本就是古董。
2小時的採訪期間,不少顧客到來提取眼鏡,每次客人走了,我都忍不住問:「是最後一件嗎?」「仲有4、5個剩啦!」有兩次,鄧太說:「那是最後一副了,賣晒啦!」禁不住帶點責怪的語氣向鄧太投訴,何不保留最後一副作個紀念?「太多積存,過多幾年我退休,存貨找誰要?」說話時她手上還拿着8個Playboy絕版墨鏡,同一款4隻色,說是何超儀買斷了。
70年代前後,香港有不少家族眼鏡廠因老闆移民而結業,鄧太不忍大批存貨被丟棄,於是以平價收來,堆滿家中。80年代開始有客人指名要找「阿爺戴那種」眼鏡(別亂叫!請稱作「復古眼鏡」),鄧太把舊貨找出來,不但趕上風潮,還「領導」至今。舊貨不像今日般要「平靚正」量產製作,所以品質較現代的高,80年代的Ray-Ban和貓嘜(MOREL)的金絲鏡框,拿上手明顯較重,以前有人專回收舊鏡,把鍍金塗層融了去賣。而很多已停產的款式其實歷久不衰,源於1877年的德國羅敦斯德(Rodenstock)、有200多年歷史的法國品牌Lamy,是王敏德老婆的喜好,花點時間還可找到簇新的Amor、蒙羅麗莎、Dior和燕子嘜等,不論是愛舊款眼鏡的設計還是質量,都是和平的心聲:「新不如舊」。
鄧太娘家家族經營金舖,夫家從事鐘錶業,兩人本打算在英皇道開金飾店,然而70年代治安不好,警察貪污嚴重,鄧生鄧太聽聞英皇道時有劫案,「賊佬一入店就扑人o架啦!」遂決定賣眼鏡和鐘錶,74年開張時,英皇道只有數家家族式經營的金飾店。
附近北角春秧街的豆腐花店、上海人做的點心、潮州餅和米舖,要不是敵不過加租,就是後繼無人,逐一結業消失,最教鄧太回味,是英皇道治安好了,金舖多了,不過全部是大集團經營,「最多是手機舖和化妝品,店名係乜鬼,我說不出。」
Village Vanguard的貨源全來自日本精品雜貨店,英皇道上4,000呎的旗艦店內,有小說、毛公仔、塑膠玩具模型、景品(即夾公仔機內的獎品)、首飾及家品,大多是細細件,售價由數十至二、三百的小物件。店長指,顧客以20多歲的年輕人為主。
而其中最熱賣的,是一隻好肉酸的水果系列產品,簿仔、扣針、咕o臣等都有,而最醜的水蜜桃特別好賣,粉紅色的面頰令人聯想到「馬騮屁股」,有何吸引?令人抓破頭皮。至於中學生最Buy的,則是藏寶模型,拆開紙盒是塊沙磚,用硬物搗爛後,會露出模型寶石或是數量較少的寶物。店長指另一隻約兩吋半高的綠色硬膠士兵公仔,學生哥愛加條鏈,掛在胸前,就好像嬉皮士般掛隻綠色士兵在心口,可說是復古玩具新玩法,只是效果令人有點驚嚇罷了。
Village Vanguard
查詢:2728 0206
英皇道當然有集團式大書局,但內裏沒人告訴哪本書寫得頂呱呱、哪個作者用字婆媽。森記不同,在店內不買,單是打書釘,店主陳琁一樣喜歡。跟她談古典小說、推理小說,包你3小時後仍出不了店門,不是被她纏着,而是折服於她愛書、熟書的程度。倪震打電話來,想核實自己引用的話語是否正確,問陳琁:「我讀過一句話,好像在某本書的左上角,可替我查到是甚麼書嗎?」她查得到,是史景遷的《天安門:中國的知識份子與革命》,非因記憶力異於常人,而是她愛翻閱的感覺,「揭過的書,我用圖像記憶法大概記下了。」
陳琁於1978開始經營森記,有售新書,惟出名的是她愛舊書,也為客人找心儀的二手書。森記旁的二手書店「鐵道館」也是舊書堆至天花板,這個格調是陳琁的「夢想書店」,亦是她在Tome Raabe的《嗜書癮君子》中讀來、很有同感的描述,「最想放一些足足有5年都賣不出,但其實是佳作的書。」
甚麼是從未賣出過的佳作?史鐵生的《我的遙遠的清平灣》,還有周夢蝶的《還魂草》,她數了一大堆,不能盡錄,中途有位客人插嘴講起松本清張,陳琁開始數現在的翻譯真的不濟,上一代著名翻譯有朱佩蘭和林敏生等,句子精煉神韻俱存,現在的用詞匱乏,囉囉嗦嗦,客人聽得不住點頭微笑,就是愛森記這裏有性格,夠主觀。顧客找的書多是舊版,新版不愛。
近年陳琁在店內照顧了30多隻流浪貓,不少是身體有缺憾的,只希望能被有心人領養,早前走失了一隻腸道栓塞的,若不能及時人工貫腸便有機會便秘而死,而今未能尋回。
森記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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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攝影:李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