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七公:「後兩微時代」政治話語的嬗變

在國家對微博、微信強勢治理的背景下,微博與微信進入了「後兩微時代」。在「兩微」時代,兩者的共同點就是通過社會輿論監督制約公共權力,保障公民權利。在「後兩微時代」,社會輿論監督的目的沒有變,但都或以主動的方式轉型,或以被動的方式轉型,這種轉型迫使公共權力的權力中心和重心發生位移和變異。在「兩微」時代,微博更多從積極的角度來限制公共權力。在「後兩微時代」,微博、微信都從消極的角度來限制公共權力,不再以宏大的方式監督公共權力,而是以小事監督公共權力,而且充滿着迂迴曲折的特性。

沒有真相 只有觀點

「後兩微時代」與「後真相時代」密切相關,都是以意見淹沒真相,以情感解構真相,以信念重組真相,以偏見代替真相。「後兩微時代」是一個沒有真相、只有觀點的時代,是絕對主義失聲、相對主義勝出的時代。「後兩微時代」是情感困鬥的時代,是難以尋求共識的時代。

「後兩微時代」有四個突出特徵。第一,無真相的真相。無真相的真相是指,在網絡時代,網民通過情感和信念取代事實真相。公共輿論淹沒了事件真相,公共輿論本身成為真相。真相不是指事實真相,即輿論本身成了真相。群體性事件、維權事件、生態事件、社會事件已經顯得不重要,其背後的意識形態解構和公共輿論顯得日益重要,並且不斷發揮意識形態和公共輿論的影響力。公共輿論化解了主流意識形態濃度。公共輿論對公共權力的制約作用超過了事件本身對公共權力的制約作用。公共權力對公共輿論的回應能力超過了事件本身的回應能力,比如,北京紅黃藍幼兒園事件和北京驅逐所謂的「低端人口」事件,都是以回應公共輿論為主要目標和主要目的。

第二,無政治的政治。無政治的政治是指,人們通過娛樂去消解政治,通過經濟來化解政治,通過社會娛樂來反諷政治,通過政治隱喻的方式反諷政治,通過非政治社會來制衡政治社會。通過無聲的政治代替有聲的政治,莫談國事、「吃瓜群體」等都是反諷政治的表現形式。這是一種不介入政治的政治,以不參與政治的方式參與政治,以不討論政治的方式討論政治。

第三,以表情包代替話語權。網絡大V或意見領袖風光不再,影響力大減,網絡烏合之眾人數增多,個體影響力減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群體影響力卻不斷增大,且具有突發性和不可控性。烏合之眾的話語嘈雜權淹沒了公民的話語權。網絡烏合之眾因為政治意見表達不清,又因犬儒主義、機會主義、功利主義盛行,但又想表達政治訴求,表情包就成為表達話語權的重要方式。表情包具有模糊性,又具有形象性,對表情包的治理有一定難度,導致表情包不斷傳播和擴散。

政治隱喻 諷刺調侃

第四,政治隱喻成為主導性趨勢。政治隱喻是政治情感信念認知域向政治認知域的結構映射,讚揚、批判和諷刺是政治隱喻的基本功能,流動性、動態性、平面性是網絡政治隱喻的基本特性,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形象、具象、誇張、動漫、快捷五位一體是網絡政治隱喻的表現形態。政治隱喻既具有批判、校正、諷刺、調侃的理性表達,也具有革命、仇恨、敵視、盜圖、謾罵的非理性宣洩,表達的內容包括政治制度、政治人物、政治事件、政治功能、政治過程。

「後兩微時代」與「後真相時代」並肩而出,以情感與信念作為判斷政治合法性的出發點與落腳點,這是一個新的話語政治現象。如果不及時治理這些新政治話語現象,將會成為塔西佗陷阱的掉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