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七公:這支舞為何跳得那樣和諧

穩定壓倒一切,但甚麼是一切,似乎沒有人真正考慮過。官方的穩定壓倒一切,為了穩定,可以壓倒經濟,壓倒政治,壓倒文化,壓倒社會。把甚麼都壓倒,穩定沒有了支撐,官方會自己趴下。官方要站起來,總得有個扶手、有支拐杖,否則,倒下來,起不來,即使不死,也很難看。

尋求穩定取得共識

民間與官方立場總是不同,官方在站起的地方倒下,民間在官方倒下的地方站立,即使看起來不是那麼回事,卻也總有政治風景可看。政治風景與櫻花不同,倒下的人沒法欣賞,站起來的人沒空欣賞。風景這邊獨好的事,似乎與政治無關。政治上的審美,需要遠距離審視,需要歷史學家指指點點,從不美中找出美,雞蛋裏挑出骨頭,而骨頭就是美。

官方與民間不能互相審美,卻充滿敵意,即使沒有敵意,也愛互相制約。官方總是擔心民間出軌,民間總是擔心官方出錯。官方一出錯,翻了車,民間不被砸着是不可能的。歷史上民間總被砸的例子比比皆是,例如反右、大躍進和文革等政治風波。從這個角度來看,官方擔心翻車和民間擔心被砸,終於取得了共識──穩定就是最大的共識。

事實上,穩定思維在民間來說,幾乎都是中產階級的事。中產階級有甚麼,就怕失去甚麼,有生命怕失去生命,有財產怕失去財產,有自由怕失去自由。中產階級的自由總是有着林黛玉弱不禁風的感覺。劉姥姥進大觀園則沒有這種感覺,討口水喝,被丫鬟們取笑,一臉蒙圈。劉姥姥認為,蒙圈就是最大的幸福。

正如內地邊遠地區沒有父母關愛的基層孩子,餓的時候能吃上泡麵就是幸福。又如環衞工人,在寒天能有吃熱飯的地方就是幸福。工人說給他們吃飯的地方,只有領導視察時才開門。幸福從前門進來,從後門被領導踢出屋外。

中產階級的穩定思維多少還有點精神品味。這種精神品味需要那麼一點恩賜,屬於給點陽光就燦爛的那種。山東辱母案迅速讓中產階級燦爛了一回,能發聲的發聲,能聲討的聲討,能表達憤怒的表達憤怒。共產主義的幽靈已經不再是幽靈,而是在中國大地借中產階級的肉身附體,樂顛顛地前行。

官方把握與民同憤

箇中原因恐怕只有一個,即官方突然不刪網上言論。當言論自由不被刪貼,必須奔走相告,否則便對不起這總是霧霾天瞬間穿梭回來的太陽,還有那玉蘭花開、櫻桃花開、梨樹花開。那種大地回春的樣子,把人們孬種沒有血性、只有理性的熊包樣子沖刷得一乾二淨。

山東辱母案必須由中產階級表達,也必須由中產階級引爆。這案擊中了中產階級的三大痛點:生命無保障,財產無保障,自由無保障。沒有這些保障,穩定壓倒不了一切,卻能壓倒整個中產階級。中產階級不把山東辱母案打他個仰翻在地,決不罷休。他們在山東辱母案上跳舞,跳得點子正,舞姿很優美。

中產階級跳得這麼好,官方也不能閒着,抓住機會趕緊跳。最高人民檢察院出人、官媒出面跟進,一起來跳集體舞,與民同憤正當時。跳出了穩定,跳出了和諧,官方為公信力回來尋根,中產階級在官方尋根中找到了從來沒有過的酣暢淋漓的感覺。

山東辱母案舉國震怒,網上輿論堪比實踐是檢驗真理標準的,聲勢浩大,引發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法治、司法、媒體、權力甚至宗教的全方位思考,即使不是絕後,也是空前。無論動機如何,官方與民間終於在穩定方面有了一回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