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日,是鄧小平逝世二十周年紀念日。官方一般是逢五逢十周年紀念領導誕辰,很少紀念忌日。在二○一四年鄧誕辰一百一十周年時,官方已通過集會、講話、出版、電視劇等各種形式,予以隆重紀念。此次主要是民間發文、媒體專題的自選動作。
即使是自選動作,也有默認的規定。別說鄧小平才逝世二十年,就是已去世四十多年的毛澤東,現在也很難評論。本來一九八一年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的決議上已徹底否定了毛發動的文革,對毛也是三七開,承認有三分過。既然有過,就可以說,何況毛已是歷史人物。但由於近年政治和意識形態的變化,無論是文革還是毛都很難說,各地都發生擁毛群眾對不同觀點人的圍攻批鬥,官方對前者放任,對後者予以行政和紀律的處罰。
鄧由於離得近,現在的政策框架乃至人事安排,基本上還是他的時代的延續。鄧的偉大功勞是確認的,比如結束毛的階級鬥爭和繼續革命,開始改革開放、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比如恢復高考,搞股票市場,至少在形式上,帶頭廢除從蘇聯到各個共產黨國家的領導幹部終身制;比如提出一國兩制,解決了香港的和平回歸,儘管現在遺留的問題在顯現,而台灣的問題更為複雜。
官方對鄧的評價是第二代領導核心,這實際上是鄧本人晚年退職前的一個自我總結。嚴格來說,鄧和毛年齡相仿,又是戰友、同事,應該算是一代人。當然作為兩代領導來區分,強調作用和政策的不同,也完全成立。只是第幾代的說法,到了江澤民的第三代以後就不再說。因為領導通常都是第幾任、第幾屆這樣明確的說法,很少用第幾代這樣的模糊概念。毛後的華國鋒幾年怎麼叫?一代到底是多少年?毛、鄧、江三代的年限並不一樣,而且一直這麼下去,既數不清,又怎麼和秦始皇、二世、三世以來歷朝歷代做性質完全不同的區別?畢竟早已是共和時代。核心的說法,到了胡錦濤時代也不再提,但現在重提,這就是政治變化。
鄧還被稱為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這也是很有意思的提法。鄧聞名於世的是兩論:「摸」論和「貓」論。「摸着石頭過河」,說明沒有甚麼預先設計;「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都是好貓」,更是實用主義的權宜之計。如果一定要說他是「總設計師」,說明還有其他設計師,比如曾任總書記的胡耀邦、總理和總書記都出任過的趙紫陽,就不好說了。
毛在晚年自我總結是「兩搞」,搞了武裝鬥爭,建立政權,把蔣趕到了台灣;搞了文革,將來不知道怎麼評價。如果照此概括,鄧可以說是「三開」,首先是開放。某種意義上開放比改革更為重要,中國歷朝歷代從來不缺改革、變法、新政,就是現在也在喊改革,但改革更多是體制內部、自上而下、限於經濟和管理領域的,而開放則是全社會的。一旦國門打開,一旦觀念上開放,就有比較,就有方向,就有從經濟到政治不可阻擋的潮流。
其次是開搶。鄧小平搞經濟改革,容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帶動後富,最終實現共同富裕。但由於沒有政治改革的配套,權力的產生和行使難以監督,伴隨着經濟改革,從最初的「官倒」、以權謀私,到愈演愈烈的政商勾結、貪污腐敗。總的社會財富由於改革開放大大增加,但分配愈來愈集中、不公。權貴家族通過佔用權力、資本運作和壟斷國企等公共資源,公然搶錢。
最後是開槍,八九年的事件,不討論。鄧建功立業,但重大問題仍用槍解決,權力的繼承、監督、腐敗仍走不出歷朝歷代的局限。現在的進步,離不開鄧的創制。現在的腐敗等深層問題,恐怕也根源於他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