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媒體界有個說法,南有《南方周末》,北有《炎黃春秋》,指的是堅持自由公正理念、還原歷史事實真相的兩本代表性報刊。但自之前《南方周末》被整肅後,現在《炎黃春秋》也要停擺了。
一三年初由於不滿新年獻詞審查,《南方周末》部分員工停工,公眾聲援,這既是爭取新聞自由的一次嘗試,也是對剛上台的最高領導的一次測試,更是對宣傳部門、地方當局如何管控媒體的一次挑戰。最終當局勝出,不少員工離開,報紙還在,但已寡味。當初在報社門外聲援的郭飛雄等人被抓,關鍵的證據竟是更換後的報社領導層出具的擾亂秩序的說明,這也成為《南方周末》從有限監督到全面配合的標誌。
自那以後,對媒體的管控日益嚴厲,高潮是今年初「媒體姓黨」的最高指示和《春晚》的全面政治化。對傳統媒體的管控其實很簡單,不管是吃補貼的黨報還是自負盈虧的市場報,只要管住領導層,訓誡、撤換就成。至於網絡新媒體,從業人員為了賺錢,自然不敢冒險。要管的就是內容和用戶,前者刪貼銷號,後者從抓大V、抓網民,到對影響巨大、黨內建言者任志強的定點剷除、告示天下。對名人都這樣,普通人要麼不敢妄議,要麼說了也沒啥影響。
最後的堡壘就是北京的《炎黃春秋》,這特殊刊物創辦於一九九一年,在那時代,可以理解為官方開啟一個試探性小窗,展示體制內的諫言和對外的開明,反正它是一個歷史類、周期長的月刊,而不是更新快、面向大眾的綜合媒體,影響有限。最主要的是它的創辦人、管理層、顧問,都是體制內的退休高官、名人之後,如首任新聞出版署署長杜導正,曾任統戰部副部長、全國工商聯副主席的胡耀邦之子胡德平,毛澤東的秘書李銳等,總編、主創人員也是在新華社浸淫多年的楊繼繩等人,諳熟尺度和選題,所以在江、胡時代,得以存在發展二十多年。
但新領導上台後,和前兩任的風格不同,對《炎黃春秋》的態度不一樣。現在全國強調大局意識、看齊意識,媒體一律弘揚革命傳統、主旋律、正能量,而《炎黃春秋》的還原真相、以史為鑑就顯得不和諧。現在其他報刊都被嚴格管控,而它的不一樣的文章卻借助網絡傳播,自然被同行杯葛,當局不滿。
新領導借助反腐和集權樹立的權威,和這些隔代的體制內老同志也沒有多少牽連。儘管《炎黃春秋》握有習仲勛的褒獎題詞,但生物基因可遺傳,政治基因不一定遺傳。領導要的是服從和執行,當其他媒體眾口稱頌的時候,《炎黃春秋》就顯得如骾在喉。
事實上,兩年前就強行變更該刊的主管單位,從由老幹部把持的、因為虛化而不能對刊物有效控制的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移交到實體行政化的官方機構中國藝術研究院。隨着過去兩年整個媒體管控的加劇,由於刊物堅持既有的辦刊方針,在上面淡化處理的文革五十周年上大做文章,最終不被容忍。主管機構派人進駐,接管一切。
原有人員不服,先是呼籲輿論聲援,繼而要打官司,最後聲明停刊。但是輿論聲援,也只能在社交媒體議論一番,網站和傳統媒體被禁止評論。打官司有可能不受理,立案了也不會贏,中國法律不適用黨管媒體、行政辦刊。至於停刊,也只是單方聲明,當局要的是改變辦刊方針,像其他媒體一樣聽話,外殼保留,內容變化。
未來《炎黃春秋》還會出,就像天天喊改革,民主自由法治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隨處可見一樣。至於實質內容是甚麼,如何解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