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網絡審查和管控,不僅針對所謂的政治敏感話題,最近對於雷洋事件的法律個案、江蘇家長由於高考減招的街頭呼籲,這樣地區性、就事說事的言論也不斷刪貼銷號,強行解散微信討論群。當然,最受詬病的還是互聯網長城。互聯網長城的存在,對於中國的網絡公司其實是件好事,它們在巨大的國內市場避免了來自外部世界的激烈競爭。如果容許臉書、谷歌、YouTube進來,估計微博、百度和各種視頻網站就沒有那麼流行,騰訊、阿里巴巴更難大獲其利。
不僅活躍的社交媒體被不斷管控,新聞和綜合網站更是限制頗多。除了新華網、人民網、中國網等幾個官方網站容許刊登首發和原創的新聞,其他門戶網站只能轉載有執照的傳統媒體的新聞,或是發表評論。官方辦的網站有記者,其他網絡媒體人員不被承認為記者,沒有核發的記者證。
中國的各個行業都在轉型,自由程度增加,但媒體行業特別是互聯網,轉型愈來愈難,主要原因是管理機構愈來愈多,除了傳統的中宣部、工信部、廣電總局、新聞出版署,這些年又不斷增加管控機構,如網信辦、國安委、中央網絡領導小組,甚至公安的網安處、文化局的掃黃打非辦、工商局的廣告處,都可以處罰關停網站和新媒體平台。管控機構愈來愈多,各種政策層出不窮,對於網民來說,最終無非刪貼銷號;對於網站和服務商來說,則是各種煩惱應對,要在政治敏感、市場需求和用戶活躍之間走鋼絲。
除了政治的限制,還有版權保護的不力,中國的網絡要靠優質內容賺錢太難了。要想盈利,只有不斷靠娛樂、網購、遊戲,或製造「互聯網+」概念、創業的賣點,吸引買家和風投。折騰了這麼多年,發現最賺錢的阿里巴巴和騰訊,其實還是靠淘寶網店和用戶佔優的Q幣、遊戲等。
加拿大傳播學者麥克盧漢曾說「媒體即訊息」。媒體本身不是訊息,只是訊息的載體,但由於媒體太重要了,誰掌握媒體,誰就有了巨大的影響。因此官方除了控制媒體,在互聯網時代,主要是控制訊息。而大大小小的網絡公司為了生存,只能不斷進行訊息的自我審查,選擇風險最小的「娛樂至死」模式。這正應了麥克盧漢的另一句名言:媒體就是按摩。
但是總有網民不願意在按摩中沉默,批判現實、政治表達、輿論監督永遠不乏聽眾。牆再高,也不能完全擋住牆外的訊息以及人們的思想,何況互聯網不僅傳遞訊息,還是線上線下聯絡動員的平台和手段。因此當局除了日常管控訊息,也愈來愈多地針對訊息的源頭,不管是前幾年的抓大V,還是近期對任志強的封號禁言、組織批判,但是運動過後,輿論總有反彈,在這個時代進行文革式的批判不僅讓人反感,而且激起更多對任志強言論的了解和支持。
對網絡的控制,各種招都有了,政策上領導的話也說透了:媒體姓黨,新媒體甚至廣告都要有正確的導向。如果局勢危急,不能壓住網絡,會像○九年在新疆斷網,就像當年穆巴拉克在埃及切斷社交媒體。但這將面臨更大的風險。對於絕大多數年輕網民來說,不能在網上抱怨,也許會到街頭抗議。埃及當年在街頭抗議的開始只是少數人,多數人只是在網上圍觀議論。後來正是由於穆氏的斷網,才激起更多的人上街示威集會,所謂「不能上網,只好上街」。
從成熟社會的經驗來看,媒體不僅是訊息和按摩,還是社會矛盾的解壓閥。中國古人曰: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如果只是封堵,沒有導流釋放,最終潮流滾滾,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