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波詭雲譎。一年前的今日，如果有誰預測以電視真人騷聞名的富商特朗普有機會代表共和黨問鼎白宮寶座，準會被笑太傻太天真。都說政治一天都嫌太長，今屆美國大選尤其如此。君不見還是幾星期前的事，民主黨參選人桑德斯幾乎已被判了死刑，但近日老頭子連贏多場初選及黨團會議，讓一眾專家好不尷尬。
形容今屆大選為專家的英雄塚，並不誇張。當然，專家畢竟是專家，很快就能從滿地眼鏡碎中重新站起來。如今大家都學乖了，以往輕易說出口的「無可避免」、「非他/她莫屬」，如今早已絕迹，取而代之的是「如果符合甲乙丙丁條件，很可能出現戊己庚辛的結果」，模棱兩可甚於生肖星座運程指南。
今屆大選表面飄忽如無定向風，實際上卻有一定規律可循，那就是英國歷史學家湯恩比在《歷史研究》中提出的「挑戰與回應」說，即任何民族、文化以及組織在面臨危機時，其所選擇回應的方式將產生不同的後果。或許這套理論，有助我們理解特朗普現象。
在一般人心目中，特朗普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狂人，幾乎一切可以得罪的群體都得罪遍了，一切政治不正確的話都說了。當然，如果單靠逞口舌之勇，是絕對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事實是隨着所需的一半超級選舉人票愈來愈接近，特朗普有意識地將口風放緩，明顯是考慮到其他主要對手退選後如何「收編」其支持者。
不管怎麼說，特朗普所恃者絕不止一張大嘴巴，筆者認為，其狂妄背後銷售的孤立主義，對正了當今美國人的脾胃，才是他成功的秘密。初選開打以來，特朗普「金句」無數，但要數最經典也是爭議性最大的，莫過於要在美國與墨西哥邊境修築圍牆了。儘管特朗普白人至上的傾向濃得化不開，但據此為他扣上種族歧視的帽子，可真有點冤枉了他。他的意思無非是：美國管好自己的事就夠了，其他問題就把它擋在大門外好了。
結合特朗普的其他政見，包括質疑美國過去三十年簽署的所有貿易協定，主張利用關稅及其他保護主義讓美國最大程度地受益，又認為美國「不計報酬地」捍衞日、韓、德國等盟友利益實在划不來。他甚至承諾一旦當選，將大幅削減美國在北約的參與。凡此種種，皆可勾勒出特朗普的世界觀──裏子比面子更重要，美國才不要當甚麼世界警察！
無獨有偶，民主黨的桑德斯也有類似孤立主義傾向，當然那是從左翼觀點出發，包括譴責帝國主義的好戰精神。另一方面，桑德斯曾公開宣稱，不受限制的自由貿易為美國工人帶來災難，可見在反全球化上，老頭子跟特朗普是有志一同的。
事實上，美國人對孤立主義從來都不陌生，自獨立戰爭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一百多年裏，孤立主義是美國外交政策的主旋律，美國積極參與國際事務，甚至當上世界警察，還是這幾十年間的事。之所以由干預往孤立退卻，說到底無非是形勢比人強。美國今天仍是世界最強國，但一超多強的世界格局已然形成，特別是中國崛起，更是美國無法迴避的事實。奧巴馬近日接受《大西洋雜誌》專訪，就不諱言未來美國的挑戰主要來自中國，更何況美國國內貧富懸殊等問題一大堆，想繼續稱霸恐怕亦有心無力。至於歐洲方面，隨着經過近年的恐襲威脅，排外思想愈來愈有市場，可以說，孤立主義近年在西方隱隱然有回潮之勢。
誰主白宮？容許筆者套用專家口脗︰「誰的選舉人票最多，誰就能獲勝。」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美國人比任何時候都更希望新總統專注內政，即使當選的不是特朗普或桑德斯，這種民意也是不可忽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