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奢華去不還,斷牆花發豈堪看。」明天是七月一日,香港回歸十六周年了,這個象徵中國人雪洗百年國恥的紀念日,本來值得大書特書,然而對於大部分香港人而言,此時此刻的心情可以說是百感交集,沒有激情,只有悲情,沒有興奮,只有惶惑,沒有喜氣,只有怨氣。
往事不堪回首。回歸十六年來,香港不僅沒有如預期中「明天會更好」,反而每況愈下,政治、社會、經濟、民生無不一塌糊塗,基層市民固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中產階層同樣苦不堪言,甚至連公務員團隊亦是滿肚怨氣。今日香港樓價瘋漲、租金飆升、經濟停滯、產業單調、民生凋敝、貧富懸殊、教育混亂……大部分市民成為港府施政亂象之下的犧牲品,請問回歸究竟有何意義?又有何值得慶祝?
只有安居,才能樂業,惟對於許多無殼蝸牛來說,「上車」已成為遙不可及的夢想。政府統計處去年的數字顯示,過去十年本港家庭入息中位數僅上升一成,但同期樓價上升逾兩倍,租金亦漲了一倍,基層市民根本不可能置業,中產人士也只能望樓興嘆。房屋問題積重難返,主要原因是前朝政府無所作為,放任地產霸權,而現屆政府上台後,聲稱將房屋問題作為施政重中之重,可惜說時容易做時難,一年下來,當局連覓地建屋也寸步難行,遑論解決房屋問題。香港窮人達一百二十萬,輪候公屋者突破二十三萬戶,這些數字令人觸目驚心,也令港府無地自容。
夏蟲不可語冰,今年初財政司司長曾俊華一句「我也是中產」,成為城中笑柄。其實,此中產不同彼中產,作為高官權貴,曾俊華高高在上,生活無憂無慮,根本不可能了解一般中產的苦況。正如晉惠帝「何不食肉糜」的笑話一樣,高官無知扮有知,只能自暴其醜。
今時今日,中產人士既要面對高樓價高租金高通脹等沉重的生活壓力,又得不到政策保障,經濟不景時,往往成為政府開刀吸血的對象,當政府派糖收買人心時,又往往被遺忘。更不堪的是,港府以自願醫保為名,企圖推卸公共醫療的責任,將中產人士趕往私家醫院,剝奪他們唯一能享受的社會福利。中產吃的是草,擠的是奶,有交稅的義務,沒有享受福利的權利,夾在中間,兩頭受氣。回歸後社會呈現兩極化,中產階層不斷消失,少數幸運者向上流,多數中產人士向下流,以致出現「M形社會」,這正是港府施政混亂、分配不公的必然結果。中產階層是社會安定的基石,如今連他們也被迫紛紛走上街頭發出怒吼,這個社會還有甚麼繁榮穩定可言!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金融及地產獨大的情況下,不僅打工仔處境艱難,營商環境更是日益惡化。面對市場高度壟斷,租金昂貴,成本上漲,多少中小企業苦苦經營,掙扎求存,今日不知明日事。香港回歸後經歷兩次金融風暴,表面上仍然屹立不倒,實際上只是虛有其表而已,經濟結構單調,產業空洞化,香港早已走進死胡同。儘管歷屆港府將產業轉型喊得震天價響,從董建華的中藥港數碼港,到曾蔭權的六大優勢產業,再到梁振英的將產業「做多做闊」,無不吹得天花亂墜,可惜到頭來一事無成。
北上創業的中小企也好不到哪裏去,近年面對人民幣升值、市場萎縮、地方政府歧視,可謂內外交煎,苦不堪言;不少企業被迫收縮規模,「大廠變細廠,細廠變細細廠」,苟延殘喘。然而,港府對他們的求助往往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有商界人士慨嘆,港府根本無心幫忙,面對困境,只能自求多福。
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一個社會有沒有朝氣,有沒有前途,關鍵看年輕人。回歸前的香港,只要肯打拚,總有出頭天,年輕人不愁沒有出路;回歸後一切變了樣,向上流動階梯斷裂,年輕人出路狹窄,不少人畢業即失業,淪為雙失青年,即使有工作,收入也追不上通脹,更追不上樓價,許多人因此不能也不敢成家。近年的社會運動愈來愈激烈,八十後和九十後年輕人異軍突起,成為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不就是因為前路茫茫,對政府絕望嗎?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港府施政無能,連莘莘學子也淪為犧牲品。十六年來,當局的教育政策朝令夕改,一時母語教學,一時語言微調;一時新高中學制,一時通識教育;一時殺校減班,一時推出返回機制,學校與家長無所適從,學生慘變白老鼠。尤其是近年港府好高騖遠,無視現實,大搞所謂醫療產業及教育產業,製造大量雙非兒童,以致出現爭床位、爭奶粉、爭學位、爭福利等等亂象,問題沒完沒了。
香港問題千頭萬緒,深層矛盾錯綜複雜,歸根結柢就是一個原因:港府無能。董建華八年之亂,曾蔭權七年之禍,把香港搞得烏煙瘴氣;而梁振英政府上台後不僅無力撥亂反正,反而醜聞百出,添煩添亂,民望如江河日下,激起更大的民怨。莫非港府真的逃不出一蟹不如一蟹的宿命?
「日月迭更代,何能久安榮。」香港由小漁村變成國際大都市,足足花了百年時間;由國際大都市淪為悲情城市,只不過花了十六年時間,這是對一國兩制的最大諷刺。魯迅說,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香港的路在哪裏,只能由港人自己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