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加入黑幫社團,跟「大佬」就是義字行頭,可以呼風喚雨?兩名曾「跟大佬」的少年親述由加入至脫離黑幫經歷,撕破黑幫兩脇插刀的假象。昔日甘為社團做打手,打生打死,義無反顧,一次失手被打爆頭,徘徊生死邊緣,大佬兄弟全置之不顧;落力參與「晒馬」的中堅分子,以為有朝可食「大茶飯」,豈料冒險犯案,換來的報酬竟是「連飯盒都無一個」。可悲又可笑的遭遇,值得時下青少年借鑑。
「細個寸嘴,成日畀人問你邊瓣,靠有背景嘅朋友響朵照住,但我唔想吓吓靠人,於是直接搵大佬同佢講我想跟佢,佢OK,就入咗會,無特別儀式。」現年廿多歲的阿文(化名),為了不想欠人情,十五歲讀中二時自願入會。他說:「欠錢可以還,欠人情一世都還唔晒!」
外表黑黑實實的他,曾活躍於屯門黑幫組織,學過泰拳跟詠春,入會後充當打手,一個月至少打兩次交:「專打關節位,次次對方都傷。嗰時一係唔做,一做就做到最好!」因他非常「打得」,漸打出名堂:「可能成日贏,個心好『雄』,兄弟有事一定幫,平日又好暴躁,一唔妥對方,就會用左手叉住佢條頸,同佢講『信唔信我挖你對眼出嚟』,就『拉弓車佢兩巴』,摑到佢哋暈陀陀。」
他義字行頭,心甘命抵為兄弟出頭,豈料險賠上性命:「有次老竇生日,兄弟畀人打叫幫手,我一放低電話就衝出去。點知去到見有差佬,大家匿上樓,一落樓就撞到對家。嗰時我哋散開避差佬,得番五個人,對方就有十幾個。畀人係咁打個頭打到休克,瞓咗一個月醫院,醫生話遲多五分鐘我就失血死,依家後腦摸落都一面凹一面凸。」
甘為兄弟賣命,原來在生死邊緣,卻不會共患難。阿文感慨:「入院咁耐,大佬、兄弟無嚟探我,係一個都無!我話晒係佢條o靚,兄弟有事次次瞓身幫手,點可以咁?反而阿爸阿媽日日探我,幫我抹身,我以前以為屋企人唔鍾意我,點知我有事都係佢哋照顧我。」出院後,阿文決定脫會:「同大佬講,唔跟佢,佢都無留我,大家心照啦。」
回望過去的一段黑幫歲月,阿文嘴角翹一翹:「都係得啖笑!」他亦洗心革面:「依家我做地盤,做番正行,重新嚟過。見到以前大佬,大家咪當唔識。有次仲撞番打我個『親家』,好想打佢,但諗到無謂因為呢啲人令屋企擔心,忍咗佢就算。」他更看清黑幫騙人的真相:「細個要威要型,畀人打想有人出頭,大佬口口聲聲話幫你搞掂,但有無做無人知,係細路先咁純情,人講你就信。其實大佬咪又係o靚,大茶飯分錢有你份咩?頂多咪讚你一句叻仔。賣命?搵笨咩!」
同樣因為貪威響朵、得到「大佬」照應而加入黑社會的,還有現年十七歲的揚仔(化名)。回想十五歲那年,他與另一友人在朋友介紹下加入黑幫,順利躋身成為社團一員。當時該社團甚具勢力,天水圍亦是其盤據的地盤之一,不愁缺人,收o靚更毋須威逼利誘:「仲使咩去公園球場收o靚,淨係靠啲人friend搭friend介紹,都夠人!」
一心以為加入社團可「食大茶飯」,豈料入會一年多,他們成為落力參與「晒馬」的中堅分子,每次大佬「吹雞」,屬「嘍囉」級別的揚仔都會出力支持,「幫手計多個人頭」,但永遠只有在旁吶喊助威的戲份。當中最「具規模」的行動,要算是他們由天水圍「踩入」元朗,但揚仔至今對該次行動目的、流程仍一無所知:「大佬叫到咪去囉,有私家車接我哋去元朗一個屋邨,但為咗爭咩,我到依家都唔知o架!」
但他就記得車上放有大批武器,「有木棍、鐵通,不同款式嘅刀,任君選擇」,該次械鬥極具江湖電影中的打鬥陣容,雙方人馬多達六十人,揚仔手持木棍站在最後方叫囂。但現實終歸現實,兩幫人只是維持對峙僵局:「又叫又嘈差唔多成個鐘,話打又唔係打,兩班人都唔知做乜!」
該次落力到元朗「晒馬」究竟為社團爭取到甚麼?揚仔不知道,只知道虛耗了整個晚上,竟連車馬費,甚至是一個「老臨」飯盒都「換取」不到。就算揚仔逢「吹雞」必到,不斷的「晒馬」亦只是換來微薄報酬︰「有時大佬叫我去飲酒,會畀幾百蚊我。」
「以為加入黑社會好型,點知好似傻仔咁跟出跟入,唔通以後都係咁?」要威無威,要錢無錢,入會一年多後的他,在朋友好言相勸下終在一場江湖夢醒過來,決定退出。現時他與友人都有正當職業,回想從前,慨嘆當時年少無知:「諗番都覺得自己戇居,成個傻仔咁行行企企,勁無聊,嘥晒啲時間!」眼看區內黑青依舊在他流連過的地方叫喊,作威作福,今日的他有另一番體會,亦告誡其他青少年︰「有人叫你入(黑社)會,走,唔好理佢,再唔係就報警。」
文/圖:專案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