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產片《歲月神偷》揚威柏林影展,而其取景的永利街,充滿老香港情調,於是有人建議當局保留之,誠如本報「正論」指出,「電影畢竟是電影,藝術始終是藝術,在電影螢幕中出現的舊樓舊街也是一種美,但對於長年生活在舊樓舊街中的居民來說,卻可能是另外一種感受。」這幾句話把老朽帶回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北角和富道。
老朽對舊樓情有獨鍾,皆因我的青少年在此度過。當年的和富道,整條街是四層高的舊樓,天台有矮牆,一扇連一扇,住中間板間房的我,夏天暑熱燠悶,夜晚最愛打大赤膊穿條波褲,躺在天台的矮牆上看月亮數星星,讀書苦悶,也只能如此。那時我們不懂得甚麼訴求,社會也似乎沒有甚麼福利可以爭取(當時還沒有區議員),我們安於貧窮,尤其老朽的上一代,婦女從福建貧窮的農村來到香港,丈夫又多在南洋菲律賓一帶謀生,往往好幾年甚至十年八年才謀「一聚」,嫁了——與守生寡並沒有甚麼分別。
那個年代,香港還有些「手作仔」,好像穿塑膠花、釘珠片之類,紅磡、觀塘、新蒲崗有不少玩具、塑膠、假髮工廠,我的許多同鄉都在這些工廠打工。她們勤奮異常,一大早起來打點早飯午膳,傍晚放工又去街市執平餸回去煮晚飯,風雨不改,十年如一日,從未對生活「哼」過一聲。
坦白說,對於香港現存四千幢舊樓,有些確實已危危乎,不拆除重建,完全違反街道的美學。我青少年居住的和富道,很早前已被收購變成今日的和富中心,老朽有時駕車經過,雖緬懷昔日天台的月光,可是更想有朝一日在這裏置業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