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想做個香港人。」剛放學回家的惠玲(化名),還未換掉校服,便匆匆把功課做好,然後獨個兒伏在書桌上,把玩着手中的小龜,一臉悶悶不樂。她說,自細有很多夢想,刻下最希望能取得居港權,擺脫過去六年背負無證童身份的包袱。
九八年在廣州番禺出生的惠玲,現時在本港小學唸六年級。雖然父親是香港人,但母親是內地人,當時較她年長四歲的胞姊已領單程證來港,在內地一孩政策下,惠玲屬超生兒童,所以一直沒戶籍,故無法辦理單程證,「因為當時要罰好多錢,要罰成十幾萬,所以就唔入戶,冇辦法。」父親洪先生說。
乏人照顧偷渡來港
○二年,惠玲的母親持單程證來港,她在內地乏人照顧,翌年洪先生遂託人安排她偷渡來港,自首後替她向入境處申請居港權。由於惠玲屬非法入境,她必須先遣返內地再經正途辦理單程證來港。洪先生引述內地入境部門指,惠玲個案特殊,唯一辦法是先由本港入境處發出入境許可證,當作是港人在內地所生子女的情況處理,再經由內地補發單程證。
鑑於惠玲在內地始終沒戶籍,洪先生稱,入境處要求他出示「不能入戶」證明,才可發出入境許可證。「惠玲阿媽已經係香港人,已取消廣州戶籍,根本無法再替個女入戶,內地部門亦提供唔到『不能入戶』證明。」多年來洪先生一直奔波中港兩地,更曾多次去信特首,但依然求助無門,「將個波(責任)推來推去,六年喇,仲想拖幾耐?」
遺傳痛風診費高昂
做了無證童六年的惠玲,現時每隔四星期便要到入境處續領行街紙,雖獲恩恤在港唸書,但醫療等福利統統無份,她患有遺傳性痛風症,因非港人身份,無法承擔高昂醫療費,惟有服食成藥止痛。記者採訪當日,惠玲兩個膝蓋都貼上膏藥,「有時會痛到瞓唔到。」
洪先生因患有嚴重痛風症,連走路也困難,多年前已無法工作,加上今年初跟妻子離婚,他要獨力照顧兩名女兒,面對惠玲會隨時被遣返,已不完整的家將變得更支離破碎,他只盼為女兒討回一個合法的身份,「若要遣返內地,根本就無人照顧佢(惠玲),我唔想佢做孤兒。」
兩難困局望酌情處理
協助新移民的同根社主席楊媚指出,惠玲在內地有出生證明,只要其母親帶她返內地繳交超生罰款,再補辦戶籍,便可申領單程證來港,「就算母親已有單程證,但喺內地始終有原本嘅戶口資料,個女都可跟番佢嘅戶籍。」她坦言,惠玲的出生是有「根」可尋,並非無法解決,未見到應予以恩恤的理由,「繼續喺香港落去都係冇結果,不如盡快辦理戶籍,無謂浪費子女嘅青春和時間,免害咗佢。」
關注中港家庭權利聯席發言人曾冠榮亦說,惠玲的個案陷兩難困局,最理想的做法是返回內地補辦戶籍,再經正途來港,但他擔心一旦惠玲補辦戶籍失敗,或因她曾偷渡來港需受懲罰,從此便要與家人分開。現時惠玲舉家已定居本港,他認為,入境處可考慮酌情給她居港權,毋須再返內地辦理戶籍及單程證,「申請過程需要一段時間,試問小朋友點能夠一個人生活呢?」
領行街紙怕被取笑成不能說的秘密
「好少人好似我咁(領行街紙),身邊一個都冇。」無證童的身份對惠玲來說,是不能說的秘密,就算是最要好的同學,也絕不透露半句,怕被他們取笑,自此抬不起頭。每當她要到屯門青山灣入境處續領行街紙,都要向學校請假,老師查問因由,她推卻給父親解釋,「唔想講,唔想畀人知。」
「我鍾意喺香港讀書」
惠玲每次續領行街紙時,圍繞身邊大部分都是非洲裔或南亞裔人士,絕少像她這樣年紀輕的兒童,感到渾身不自在,唯一感開心是,父親偶然帶她到隔鄰的黃金泳灘散步,堆沙玩樂,「個沙灘好靚、好大!」那時候她才會展現歡顏。
「我鍾意喺香港讀書。」惠玲從小一起在本港唸書,最愛中文科,體育更是她的強項,多次參與校內賽跑均奪獎而回,她與同學亦相處愉快,閒時會偷偷下廚弄樂,炒飯更是她的撚手之作。
當談及當日為何偷渡來港,她只低頭喃喃道,「唔知道、唔記得。」過去六年她所承受的壓力,不言而喻。
能否定居仍屬未知之數
惠玲將來能否定居香港,目前仍是未知之數。入境處回應指,由於惠玲屬非法入境,按法例她需遣返內地,但處方基於人道理由,暫准她以行街紙代替羈留。發言人謂,資料顯示惠玲在內地屬超生兒童,其父未有按內地規定繳交超生罰款,故一直沒有辦理戶口登記。
與入境處會面無結果
入境處曾多次與惠玲父親會談,勸他以惠玲的身心發展和長遠的利益,盡快安排她返回內地辦理入戶手續,再以合法途徑申請單程證來港,惟遭其父拒絕。發言人指,惠玲父親曾向申訴專員公署提出有關不滿,署方經調查後亦認同入境處的建議。入境處已去信內地公安機關,要求跟進惠玲的個案。日前惠玲父親再與入境處會面,他指會談仍然無結果。他已去信要求會見入境處處長,商討處理其女兒居港權事宜。
圖/文:探射燈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