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右派流沙河是我的肝膽相照之交,我和他一向稱兄道弟,最近聽說他在甚麼憲章上簽了名,我就為他擔心,他七十八歲,經不起任何挫折了;我致電問候,並說:「有新書盡快寄一本給我!」
很快,他就寄來《再說龍及其他》。扉頁寫短簡:「濟弟:右目黃斑變性,視域有黑點飛,如蟲如鳥,畏光不能久視,今後恐不能著文了,問候暑安,流沙河○九年七月十五日」。此書是內蒙古教育出版社出的,書中註明流沙河為蒙古裔。我想,若他一九五七年強調這一點,黨有照顧少數民族政策,或可不當右派。書中有打油詩《吠》:「蜀犬吠日,粵犬吠雪,香港犬吠棉褲,胖犬吠趙飛燕,瘦犬吠豬,啞犬吠歌星,瘸犬吠舞,獨犬吠徵婚廣告,懶犬吠考勤簿,黑犬吠豆腐白,矮犬吠穆鐵柱,四犬吠成詩一首,汪汪才華畢露。」四犬指他和另三個詩人。
書中有五十多則笑話。其一:「妙齡男女,迫切求診。美容診所,亂如蜂衙。一女子不遵守先後秩序,強擠到診桌前。美容師皺眉頭告訴她:『過去!』她急忙大聲回答:『過去很漂亮。』」其二:「香港來客笑語予曰:『內地男女平等,上下平等!』予問何以見得。答曰:『街上看見妻子吼罵丈夫,廠裏看見科員痛打科長。』」
去年廣州傳媒出了一套書《最後的文化貴族》,流沙河「榜上有名」;我讀了只覺書名大不吉利,為何要用「最後」一詞呢?流沙河沒有寫文章談論四川大地震,我想原因是上海「文化大師」搶着「含淚」寫了,他「此時無聲勝有聲」,何必幫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