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運動,胡適提倡白話文,北大教授黃侃反對。有一次,黃侃講課時盛讚文言文的高明,舉例說:「如胡適的太太死了,他的家人電報必云:『你的太太死了!趕快回來啊!』長達十一字。而用文言則僅需『妻喪速歸』四字即可,只電報費就可省三分之二。」
一九三四年秋,胡適在北大講課,鼓吹白話文如何優秀。有個姓魏學生說:「胡先生,難道白話文就沒有絲毫缺點嗎?」胡適說:「沒有的。」那學生說:「肯定有,白話文語言不精練,打電報用字多,花錢多。」胡適說:「不一定吧!前幾天行政院有位朋友給我打來電報,邀我去做行政院秘書,我不願從政,決定不去。我打電報拒絕,覆電是用白話寫的,看來也很省字……」他叫學生試用文言寫電文,最精簡的一份有十二字:「才學疏淺,恐難勝任,不堪從命。」胡適說:「我用白話寫,只有五個字:『幹不了,謝謝!』『幹不了』就含有才學疏淺、恐難勝任之意;『謝謝』既對友人表示謝意又暗示拒絕。」
以上第一個故事,「妻喪速歸」也可寫成白話「妻死快回」,兩者都可使人明白。第二個故事也可寫成「恕難從命」,亦文亦白。所以,要將文章寫好,我主張「文白結合」。我的恩師張默生教授說過:「要寫好白話文,首先要學好文言文。」民國時代的作家,朱自清、郁達夫、梁實秋、林語堂、聞一多等等,古文根底極好,白話文也就寫得傲視古今;共和國時代白話文太濫,而且盡是政治白話,也就出不了「文學大師」。日前和朋友閒談時我說:「《三國演義》歌頌諸葛亮,羅貫中寫『諸葛亮詭計多端』;我們這個時代,誰敢用『詭計多端』來形容領導人?所以,文學事業不可能有了不起的發展,語言太不生動了!」
香港回歸後,某文學刊物最高銷量「每期三百本」,嗚呼!「明天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