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尋夢
還記得兒時第一次畫公仔，手上拿着的是一支中華牌……
沒錯，構造簡單、平常不過的鉛筆，可畫可擦，讓你我可放下畫錯的顧慮，把心裏、夢裏的奇想化為「現實」，3歲小孩固然玩得不亦樂乎，連藝術家也對這東西愛不釋手，謝敏行（Sarah）與鈴木桃子（Momoko Suzuki）正是鉛筆畫的忠實擁躉，並透過最新聯展「歇泊」（Sojourn），分享筆尖尋夢的無盡樂趣。
謝敏行：做夢是為了逃避現實
Sarah坦言，喜歡鉛筆畫，喜歡小時候看的卡通片，皆因它與夢想緊緊相扣。事實上，看Sarah的作品，不知不覺被「愛麗絲」上身。「最愛畫兔子、馴鹿與狐狸，牠們在童話中擔當着神秘角色，為人類開啟另一世界；也喜歡迪士尼卡通的動物，載歌載舞，既開心又夢幻。」嚮往童話，只因現實又悶又殘酷。「兒時沒夢想，因讀書成績不好，才一下子從香港逃到英國唸高中，卻逃不出悶局——在遠離倫敦5個小時車程的鄉村地方，人人9點睡覺，世界頃刻熄滅，只剩下數不完的綿羊……悶極作畫，由親朋好友畫到陌生人，畫過數百片嘴唇、千多雙眼睛。」
跳進夢境 尋找靈感
練得一身好畫功，考進倫敦著名藝術學府，卻發現創作路一點也不好走。「畢業後一年，擺了廿多次展覽，一幅畫也沒賣出——沒錢，試過一罐湯加水飲4天；也試過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背着重甸甸的作品步行到展場……廿歲出頭，忽然明白人生沒想像中美好，因此很懷念那個沒有工作、買賣、稅項、分手與離婚的純真世界……」
回不了童年，她「噗」一聲跳進夢境，由那裏開始作畫。像作品《Circus》描繪了馬戲團小丑，體內有綁在一起的彩旗、梳化、水龍頭和花蝴蝶；《Foxy》中的狐狸，旁邊是正在傾斜的城市，吐出如沙礫的珠仔……超現實的畫面，正是Sarah夢中走過的痕迹。
故事見聞 注入感情
夢境以外，Sarah又愛以畫筆記下旅遊見聞，或充滿人情味的故事。像作品《New York, New York》便展示了美國的混合文化：「在那裏，藝術品可以是一朵飄過的白雲、一幢由垃圾箱堆砌的房子，創作不一定為了買賣。」香港的社會面貌，如中環的高樓大廈、港式招牌，以至街頭巷尾的小人物，也在她的畫作中若隱若現，這又源於她對出生地的複雜感情，像作品《Masterpiece》描畫了一個在鵝頸橋下工作的裁縫，為這門日漸式微的手藝，默然埋首。「他說過，每一件自己縫製的西裝都是Masterpiece。我敬重他不介意錢，堅持作夢，於是把他的『Masterpiece』轉化為我的Masterpiece。」
其實是次展覽「Sojourn」，也有把事物轉化的意思。「我喜歡研究不同事物，找出另一面。像日本的Kawaii文化，或AV女生經常裝可愛，那是因為人們於婚後要照顧家庭，漸漸無夢想，於是希望回到童年的想像。現在我正研究自拍文化，人們在網上創造另一個身份，吸引異性，不也是為了逃避現實，找回心底的夢想嗎？」
鈴木桃子：以壁畫進行空間實驗
來自日本的鈴木桃子是Sarah的同學，同樣愛以鉛筆作畫，並把自己曾在英國、日本等地進行的藝術計劃——《無題畫》（Untitled Drawing）帶來香港。
作品由空間——即藝廊的牆壁出發，由一幅牆，延伸至一個畫廊，再移居到不同城市。「創作前，我會先參觀藝廊，並以它的結構、空間分布為靈感。像早前在倫敦某畫廊辦展覽，其門外瀰漫一陣陰冷而憂鬱的氣氛，讓我想起寇比力克的電影《閃靈》，圖案在頃刻間躍現牆上！來到香港這展覽空間，則讓我想起《二零零一太空漫遊》，因此我在天花、左右兩旁的牆壁作畫，視野一直延伸至畫廊中央，是一次充滿張力的創作。」
讓每一筆 歸於虛無
走進藝廊，牆壁上展現出複雓的線條，像一個個不斷分裂的細胞，也像一片片葉子，站在畫下，感覺快要被虛幻的線條掩沒。「它展示的，是時間轉眼即逝的狀態。要知道我們看到的東西，都是短暫的，無法永遠存在。比如，我剛畫在牆壁的這條線，頂多只存活一個月，隨展覽完結，它將化為塵埃與虛無。」Momoko表示，在創作時，她往往會讓人們目擊，甚至參與，最後一手把它銷毀。「如在東京的展出，加入了劇場元素，我身穿婚紗一直在畫，再邀請觀眾把畫作擦掉。在其他地方展出的《無題畫》，每次完成後都以油漆銷毀，不予保留。我重視的，是過程，觀者看了作品一次、兩次後有感知，那已足夠。就像聽音樂一樣，動人、美妙的樂章，其實是空氣震動刺激了聽覺……我們總不能抓住、保存這一陣空氣吧！」
生死循環 宇宙無序
生長、轉化、消亡……Momoko以原始粗糙的鉛筆，在牆壁上重複繪畫，展現宇宙循環不息而無序可尋的狀態。「我不怕死，也不怕消亡。比方說，我現在死了，只會回到塵土之中，可能轉化為植物，被動物吃掉，之後再化為塵士……這些塵土累積起來，又可發展成一個新的地方、星球以至宇宙……」在消亡中，總有新的事物長成，這就是藝術家創作的信念。
Information
歇泊——謝敏行與鈴木桃子雙人展
展期：即日至 12 月 5 日
地點：柴灣Artify Gallery
開放時間：星期二至五 10:00am~7:00pm 星期六 11:00am~7:00pm
查詢電話：3543 1260
Profile
謝敏行（Sarah）
80後，香港出生，倫敦中央聖馬丁學院畢業，現於紐約生活和工作。2011年獲《Perspective Magazine》選為‘40 under 40’亞洲最有前途優秀青年藝術家之一。
鈴木桃子（Momoko Suzuki）
80後，日本神奈川縣出生，倫敦中央聖馬丁學院畢業，現於東京生活和工作，其藝術項目於2009年獲國際藝術機構Zabludowicsz Collection舉辦之Future Map 09 選為年度展覽。
撰文︰戴寶瑩
部分攝影︰謝孝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