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當關:《一代宗師》與武人風範

看王家衛《一代宗師》,雖然部分武打場面,還是有點從俗地略嫌誇張,但描寫舊時代武人的風範卻非常紮實,表現了武者獨有的思想、行止與規範,我認為才是全片最可看之處。濾去美麗的畫面後,愈是深入回想裏面的人物情節與對白,更是愈啖出味道來。

有人或會質疑,以前武人讀書不多,說起話來怎麼會像片中那樣文質彬彬又帶玄?不過讀過《逝去的武林》一書,李仲軒回憶他的3位形意拳老師,其中說到尚雲祥本來讀書識字不多,但卻自有一股優雅和深度的氣質。練武本身就是一種修行,到了一定階段更非要用腦袋和心去練不可,這種鍛煉最後表現在個人言行舉止上也是非常自然的事。

武林當然有崇尚謙恭互敬的規範,但到了一定界線,還是要互鬥較技印證高下。武術說到底是生死之事——如片中說,「功夫」就是誰站着誰躺下,不是請客吃飯的同好聯誼。當受到冒犯或質疑之時,武者就要用身體去爭那口氣回來,因為練武不是一個人的事,你的東西也不只屬於你自己,同樣屬於你以前的人,和屬於你以後的人。武術最講究傳承,片裏說:「有一口氣,傳一盞燈,有燈就有人。」然而若失去了最初「打」這個「核心價值」,就算傳承下去也只變成行禮如儀的形式,那就失去意義了。

現今不少武術就有流於形式化的危機,或者把「功能」轉移向強身健體之類,或者用各類設計過的表演來示範所謂「功力」,本末倒置。昔日武林常有踢館或是交手印證,有人或以為好鬥野蠻,但從客觀看那是一種「品質管制」,並且保持武術真實的核心不會變質。那核心,就是片中陳華順為弟子葉問上腰帶時強調的「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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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靖夫‧流行小說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