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偷不走這杯雪糕

3歲那年,他從他手上接過一杯雪糕。看着他騎在特製三輪電單車上,令個子小小的他好生羨慕。廿年後,他取得牌照,能騎着三輪車到處賣雪糕,可是當年那英姿凜凜的三輪電單車已經絕種,當年跟電單車形影不離的那個他,今天彎着背、一步一步地推着車到處賺錢餬口。沒有了夢想鐵騎,但雪糕夢不滅,他用雙手打造出特製三輪車,繼續散播歡樂。只是這種歡樂,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再發牌 吸引80後

司徒子聰,23歲,是現時最年輕的流動小販牌照(冰凍甜點)持牌人。「3、4歲跟家人到公園玩時,他們從雪糕伯伯處給我買了個雪糕杯,我還記得那杯雪糕很硬、很難『舀』。但最記得還是那輛電單車,一般的電單車只有兩輪,就算是三輪都只作平衡之用,從未見過一輛兩輪電單車,旁邊可附加一個冰箱,還安裝了車輪在路面行走,就是這個特別裝置令我印象深刻。」

子聰還記得小時到診所拔牙後,媽媽會在屋邨的雪糕伯伯處,買杯雪糕安慰隱隱作痛的牙肉。自此子聰與雪糕車繫上緊緊的情意結,更希望有朝一日能騎着這款三輪電單車賣雪糕。結果在去年4月,政府復發俗稱「雪糕仔」的流動小販牌照時成功抽中,有機會為童年圓夢,然而得到牌照、得到資格,並不代表一切順理成章。

收入減 不減熱情

拿着剛到手的「雪糕仔牌」,子聰的家人卻反對他自此以雪糕車維生,認為做「雪糕仔」收入不穩沒有前途,事實上子聰自畢業後曾於不同行業工作,每月收入約有一萬元,而且生活穩定;可是自雪糕車「開檔」以來,收入竟是以往的十分之一。儘管挑戰處處,子聰仍然堅持「雪糕夢」,他更得到朋輩不少支持,其中女朋友Polly更加出心出力,一有空便走來陪子聰開檔,當是另類拍拖活動。看見子聰如此專注努力,家人的立場亦逐漸軟化。「媽媽知道我的性格,如果唔畀我去試,我唔會死心。」子聰說。

得到身邊人的支持,然而子聰面臨更重要的問題,原來外帶冰箱的三輪電單車款,其牌照已經停發多年,現時並沒有合資格的設計師為三輪電單車畫則,就算子聰取得駕駛執照,都只能騎着車齡逾30年的舊款三輪電單車做生意,萬一拋錨故障也未必有人懂修理。「Dream Car」經已絕種,得到牌照又有何用?子聰惟有自己畫則,花上一星期時間將家庭式三輪車改裝成載貨車,架上藍、白間鮮色帆布作車頂,以雙腳代替摩打,打造成另類的雪糕「三輪車」。女朋友Polly對這新式雪糕車讚不絕口:「我不懂踏單車,有他載着我和貨物到處去,更浪漫。」

電單車老化 老而彌堅也枉然

政府自1950年代開始發出「雪糕仔牌」後,高峰期時全港曾有約300輛雪糕電單車,惟在1973年政府停發新牌,2003年更推出「流動小販自願交回牌照計劃」,令雪糕車漸漸式微,在去年4月重新發牌前,全港僅剩30位雪糕伯伯,年逾7旬的超伯就是其中之一。雖然至今仍堅持開檔,惟當年那個騎着三輪電單車、得盡小朋友歡心的情景已不復再。「架車又入咗廠(送往維修)!惟有自己手推兩個冷藏箱來開檔。」垂垂老矣的超伯,一人推着兩個大鐵箱,辛苦程度可想而知,為了減輕負重,現在連雪糕也不賣了,只賣些涼果和飲品。」

每天擺檔8、9小時,生意卻寥寥可數,難免令超伯想起昔日風光。「後生時揸住架車周圍擺檔,山頂、半山、香港仔公園等,最風光一天能賺上千元!依家老咗,咪固定喺花園道擺檔。」可幸現在仍有不少「老顧客」認得他。「以前在公園幫襯過我的細路,現在來到中環上班,見到我都跟我打招呼,說認得我;又有些帶着自己的小孩來幫襯,還跟他們說:『媽媽以前都幫襯呢個雪糕伯伯買雪糕』他們不說我也記不起!幾十年了,怎會記得這麼多。」昨天來買雪糕的,今天帶着自己的小孩再次到來;明天呢?小孩長大後,還能從駕着三輪電單車的雪糕伯伯手中,接過又冷又硬的雪糕杯嗎?

三輪車牌 有望重生

經營流動雪糕車最易被食環署以阻街為由檢控,立法會議員王國興表示,食環署已向前線執法人員溝通,了解行業特色減少誤會;而他下一步亦會跟運輸署商討,重新發出外帶冷藏箱的「三輪電單車」牌照,讓車廠重新推出該型號電單車,為「雪糕仔」提供完善工具配套。

撰文:陳嘉勵

部分攝影:林資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