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債危機的烈火燒了好幾年,還未撲熄,德國願意擴大救市基金,只能換取救火機會,歐洲各國本身的內傷不易療愈,本報特別訪問英國及法國的專家,透過更貼近「震央」區域的訪問,剖析當前的歐債危機。
Q:本報駐英國記者 章怡
A:英國諾丁漢大學當代中國學學院院長姚樹潔教授(曾任世界銀行和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經濟顧問)
姚樹潔教授指出,歐元區成立之初,早已考慮到各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會有高有低,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全球的金融危機,衝擊力會如此大。也沒有考慮到,成員國之間的經濟狀況差別會那麼大。今次歐債危機,因為一些國債嚴重的國家,被歐元這個單一貨幣綁死,未能將本身貨幣貶值,刺激本身的經濟。在歐元不跌反升的情況下,令這些國家經濟雪上加霜,才會出現目前如此尷尬的局面。
德法兩國救市陷於兩難
Q:歐盟國家中,德國對救助希臘的反對聲音很大,歐盟成員之間的意見也有分歧,會否有成員國想退出歐元區?
A:德國的經濟雖然在歐盟中比較好,但本身的經濟也有麻煩,出口疲弱,法國經濟也不見得好,老百姓對要出錢救助有債務危機的國家,當然有不滿。但在面對歐洲個別國家可能出現崩潰的情況下,德國跟法國等國家,必須頂着。因為這些國家一旦破產,所付出的代價,遠較目前所付出的代價要大,所以目前處境是救也難,但是不得不救。
Q:希臘和意大利的債務危機,幾年前已經形成,但一直沒有人關注,有人需要為此負上責任嗎?
A:國際的一些金融機構負責人,的確需要為此負上責任,但現在要追究責任,卻已經太遲了。以希臘為例,國家沒有甚麼可以出口,只靠旅遊業,當初希臘申請加入歐盟和歐元區時,國家的經濟條件就根本未符合加入歐元區的要求,只是當時全球經濟穩定,歐盟沒有很嚴格審查,才出現今日希臘的情況。
改革福利制度平衡收支
Q:那麼希臘能否渡過難關?如果國家破產,將會成為一個怎樣的局面?即使獲得新一輪的救助貸款,將來又會如何?
A:希臘目前情況的確很險,一旦債務違約,國家信用破產,希臘就會成為一個垃圾國家。即使希臘能度過這次債務危機活下去,也只會是個病得很重的國家,需要等上五年甚至十年的時間來改善經濟。
Q:歐盟及歐央行提出的挽救措施奏效嗎?
A:這些措施只會起到非常短期的作用。歐洲個別國家存在的基本問題,是福利太好,老百姓工作較懶散。長遠的策略,仍是要回到收支平衡,降低生活水平,對福利制度進行改革的問題上。比方以一個家庭來說,你一個人賺錢,要養活妻子和兩個子女,你的收入可以夠買一間屋和一輛車,一年去一次度假。但你卻要享受奢華,買兩間屋,三輛車,一年度假三次,一兩年內你或許可以維持,長此下去也只有破產。
英國也面對類似問題,慶幸是英國政府剛好換屆,由保守黨的卡梅倫上台,聯合自民黨的聯合政府,對削減國家債務有一致的共識,英國才逃過可能出現的債務危機。如果是工黨政府繼續執政,後果卻不一樣。
Q:新興國家好像中國,會否願意在今次歐洲債務危機中扮演積極的角色。應怎樣做?對中國有甚麼好處?
A:歐洲今次的債務危機,很多國家都希望中國能購買該國的債券,意大利便是其中一個國家。中國雖有很多的外匯儲備,但杯水車薪,即使能協助歐元區百分之十的經濟規模,也解決不了歐元區國家的基本問題,就是福利改革的問題。
中國也不願意見到歐洲出現問題,因為也會影響中國的經濟。所以中國最後也會購入歐洲的債券。
首先,中國購買歐洲的債券作為投資,目前的歐洲債券市值比較低,作為投資是入貨的時機。歐元區的國家,在五年至八年之後,經濟再次復甦,屆時歐洲的債券價值上升,中國的投資便會有更豐厚的回報。對一個國家的投資而言,五至八年並不算太長。
其次中國協助歐盟國家解困,歐盟國家怎樣也會對中國禮貌一點。中國在歐洲的外交地位便相對獲得提升,擴大影響力。
第三是,如果歐洲的經濟真的垮下來,中國也有麻煩,拿些錢出來救助歐洲,是個雙贏的策略。
Q:歐債危機對亞洲國家,特別是中國,有甚麼直接的影響?
A:歐債危機對中國是個機會,歐洲國力衰弱難免影響中國對歐洲的出口,但另方面,間接令中國的世界地位增強,此消彼長。目前世界的經濟,有一部分是中國及印度帶動,中國的國際地位正不斷提升,即使中國的經濟增長因此要放慢一兩個百分點,影響也不大,遠不及因此而來的好處。
其次是中國長期依賴出口帶動國家經濟增長,如果出口放緩,會令中國思考增加內需,增加人民收入,為經濟發展轉型。
Q:假設你是英國財相,又或者是國際貨幣基金會的主席、歐洲央行的行長,你會採取甚麼措施,來應對歐洲今次的債務危機?
A:第一是要增加稅收,減少開支,人們才會對國家恢復信心。英國在這方面做得正確。其次便是要創造就業,歐洲一些高科技術產品,應該出口給中國。歐洲國家可以將高科技術輸出給印度,為甚麼不可以輸給中國呢?歐洲國家應該結束冷戰的思維,務實發展經濟,和中國建立關係。第三是勞動力市場改革,不可以發放那麼多福利。教育及醫療這兩方面保障不可缺少,但要鼓勵人們工作,不工作的就不給福利。瑞典便是一個好例子,二十年前國家經濟出現問題,瑞典政府對國家的制度進行大改革,撥亂反正,回復穩定和發展。
Q:最後有甚麼補充?
A:經過今次的全球金融危機,西方國家也需要思考一下,學習東方的文化,西方的價值觀不一定是對的。
英國諾丁漢大學當代中國學學院院長姚樹潔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