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是唸歷史出身，中國最偉大的史學家司馬遷撰寫《史記》，自謂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為使命，這句話讓我琢磨了三十年。按理寫歷史就是寫人類的經歷，跟上天何干？為甚麼要窮究天與人之間的關係？大學時期，我曾經就此事請教老師，但是不得要領，大學教授們多是受西方或東洋史學訓練，對玄之又玄的天人感應說，基本上答不上嘴。
若問王朝因何滅亡，後世史學家往往以天災頻仍、民變四起為其中一個重要理由，但是每逢出現大規模天災、民變，國家就會滅亡嗎？事實上又不是。相反，有時社會富足、安穩，全無災異，政權一樣會被推翻。司馬遷、班固在寫歷史時，大抵已發現了這一秘密，所以讀《史記》、《漢書》，往往在敍事之餘，會同時講述天象、星宿的變化，他們可能是在告訴你，世道走向不全是所謂的理性原因所能解釋，其中或許有天意存焉。
香港沒有自然災害，去年卻有民變，有人解釋是因為年輕人覺得生活環境欠佳，所以宣洩不滿。但非洲很多青年的生活條件比香港艱困十倍，何以他們又不一定會作亂？
人們都說香港之亂源於年輕人「上樓難」、覺得核心價值被侵蝕、被通識科「洗腦」，以及不重視中國歷史教育，缺乏了中國人的身份認同感。但這些會否只是附會和堆砌的解釋呢？近日泰國的示威，模式跟去年香港幾乎一樣，泰國的年輕人也是因為「上樓難」嗎？他們也有通識科嗎？又是給該科「洗腦」了？他們走出來反抗王室，但崇尚王權，不正是泰國人原有的核心價值嗎？
香港的問題大都不適用於泰國，兩地卻出現同樣的動亂。然則，動亂當真可以用理性原因解釋，還是其實乃天命使然？這個問題足夠讓我再想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