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底,紐約大都會看守所的管理系統大肆改革。把我遷移到隔壁的南座,那裏也是複式的,分六個區,但每區層不是有八個雙人房間,而是一個四百多平方呎的宿倉大房間,每個宿倉容納廿六人,內有一衞生間(約六十平方呎),其中包括一個馬桶、一個花灑洗浴間、和一個洗手盆。繁忙時段可容納一人在洗澡、一人上廁所、一人在洗手盆煮方便麵,同時進行!
這是新政策,說是把所有五十五歲以上的住客集中在一起,方便管理,因為年齡大的一般都是比較文明和沒有強烈暴力傾向的。倒也是的,所處的宿倉裏有四個非裔人士、兩個英國人、兩個加拿大人、一個來自波蘭的、一個來自羅馬尼亞的、兩個來自中美洲的、一個是阿爾巴尼亞人、餘下的都是美國白種人、我是唯一的中國人,真的有點像聯合國!一群老傢伙的平均教育程度也是全看守所最高的:兩個專科醫生、三個律師、兩個工程師、四個企業家、一個大學教授、餘下的多是大學畢業生!閒時就是各自看書讀報,或下棋打橋牌,或三五成群的談政論事,這倒比過去兩年來的整天對着一個同房的來得熱鬧。
床左邊是阿廷(假名)(從加州來的意大利裔的美國律師),右邊是「大祖」(假名)。大祖是看守所內年齡最大的住客,也是常客,聽說大祖在過去的二十年來多次出入美國東部的拘留所和監獄。
我們大家都是三月初遷移到宿倉,兩星期後,一個三十多歲的波蘭小子(假名:阿建)和一個四十多歲的意大利裔的壯碩健身教練(假名:阿度)也搬進來。他們說阿建有嚴重哮喘病,阿度頭部曾有槍傷而有間歇性的癲癇症,所以把他們放在老頭子圈子裏容易照顧。阿建對大祖千依百順,為大祖洗衣服,打熱水,收拾東西,煮方便麵,無微不至。阿度則陪着大祖說故事,永遠在大祖附近五呎之內。
後來我明白了,是阿廷律師悄悄的告訴我,大祖是紐約「五大家族」(意大利「集團」)其中一個家族裏的「顧問」!怪不得!
大祖為人非常隨和低調。一天晚上看罷電視新聞節目後,大祖跟阿廷和我說起他的趣事來,自自然然的扯到特朗普上面去。
阿廷旁敲側擊的說,去年有套電影叫《我的羅伊.科恩哪兒去了》(Where's my Roy Cohn? ),這是特朗普老掛在嘴邊的一句名言。科恩是紐約兩個意大利家族集團裏的顧問律師,更是特朗普公認的早時期「老師」和私人律師,那麼特朗普跟「集團」的關係又是怎麼樣的呢?
大祖微笑的道:「特朗普沒當總統時在紐約幹的是地產項目,他少用鋼材而多用混凝土。材料和工會都是家族集團控制的。他又在大西洋城經營賭場,又在裏頭舉辦拳賽,你說不和集團合作可以辦得來麼?」
我插嘴的問:「難道美國當任政府公職前沒有品格審查的嗎?在香港,一個官員被發現和一些『問題人士』搓麻雀也要面對處分呢!」
阿廷搶着補充:「還記得年前特朗普在一個電視訪問中直認不諱的承認曾與歹徒集團打交道,還說他們都是非常好的人,只要你不是欠他們的錢債就沒事了。」
跟着阿廷更曖昧的問大祖:「很多人都以為現在總統的行徑作風猶如歹徒集團的『教父』。聽說一個大家族的老闆曾對他認可,說美國不需要書呆子作總統,它需要一個暴民頭目!」
大祖微笑不語。
何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