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的《人民日報》,第一版和第二版刊登了國家領導人召開經濟社會領域專家座談會的新聞以及講話全文,第十、十一、十二版則用三個全版的巨大篇幅,刊登了三萬多字的長篇檄文《蓬佩奧涉華演講的滿嘴謊言與事實真相》。這是中美論戰交鋒以來,中方拋出的最重磅文章,歷數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的二十六大罪狀,逐條批駁其在政治制度、新冠肺炎、知識產權、5G、新疆、香港、南海等問題上對中國的指摘。
蓬佩奧早前在加州的尼克遜總統圖書館發表演講,對中國內外政策進行了系統的批評。二十六條大罪之首,就是「惡意攻擊中國共產黨領導和中國政治制度,挑撥中國共產黨與中國人民的聯繫」,妄言「中國人民不等同於中國共產黨,中國共產黨最大的謊言是為中國十四億人民代言」,「十四億中國人民在國內受到監控、迫害」。
北京駁斥外國政客並不鮮見,但通常都是直接批判,卻不說明對方論點,以免為對手「播毒」、張目,像今次這樣公開蓬佩奧的觀點,確屬罕有之事。
「人民牌」本是中式文宣的拿手好戲,也是最基本的招數。從毛時代開始,無論與哪個政權劍拔弩張甚至短兵相接,向來都將政權(包括政黨與政府)與人民區別開來。不管政權有多惡,人民總是好的,世界人民都是心連心的。蔣介石是匪幫,而台灣人民亟待解放;美帝蘇修窮兇極惡,兩國人民卻心向北京;日本侵略者血債纍纍,但帳不能記在愛好和平的日本人民頭上。
這實際是一種國際「大統戰」的思維。表面上看,有點一廂情願,自欺欺人。在實際操作中,卻屢有奇效,即始終保留迴旋餘地,不完全關閉往來通道。中日民間團體接觸,中美乒乓球外交「小球轉動大球」,皆源自此。此外,通過這種姿態,一定程度上還可緩解對方國內的反華情緒。
在本周的經濟社會領域專家座談會上,中國同樣採用了這一套路。領導人在宣示對外開放時強調:「一是凡是願意同我們合作的國家、地區和企業,包括美國的州、地方和企業,我們都要積極開展合作。」獨獨點出美國,給予最高規格的重視與示好;但又重點提到「美國的州、地方和企業」,卻忽視白宮,將美國政府與人民區分開來。算是回擊蓬佩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今年以來,美方屢屢將中共與中國人民區隔開來,大打「人民牌」。中方對此是相當警惕和敏感的,中央外辦主任楊潔篪和外交部長王毅都曾嚴詞反駁。其實,美方這種偷師,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中美體制根本不同,美國是民選政體,小政府、大社會,中式文宣打「人民牌」,不會與顛覆美國政府相聯,負面衝擊小。而中國是集權政體,黨管一切,切割黨與人民,等同於搞顛覆,火上澆油,將中方連起碼的台階都撤掉。
若白宮果真想完全脫鈎,以求「不破不立」,此招乃黑虎掏心。若想「鬥而不破」,則此舉實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