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楫中流:何可疵議

頗有一些政治權貴或自言「愛國愛港」的人常說:「既然那麼不滿意香港的政府,就不要留在這裏,趕快移民吧!」講這種話的人都是昧於時勢,是非不分,避義如浼,賣乖取巧之徒。這些人之中,不少更是「萬歲不離口,背後偷溜走」,就如拿着iPhone發「愛國用華為」訊息一樣,表裏不一。

五月廿七日本報頭版頭條「港人死心棄城 移民增近兩成」的報道,引起熱議,而同日「正論」《哀莫大於心死 悲莫大於走難》,更是對當下香港困局有切中肯綮的評論:「『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二千年前孔子的警告,正是今日香港的寫照。近年本港移民數字居高不下,去年更比前年大增近兩成,說到底就是用腳投票,表達對現狀的失望,對未來的絕望,對港府管治無能的控訴。」

近百年中國歷史,就是一部政治巨變不斷、人民顛沛流離、文化花果飄零的歷史。咫尺之遙的香港雖然背負殖民地的惡名百多年,卻是每當中國出現巨變之時,中國人選擇安身立命的所在。辛亥革命就是以香港作為思想的發源、組織的起點、宣傳的重鎮和起義的基地。孫中山先生一九二三年曾重返母校香港大學演講,表示「此行真恍如遊子歸家,因香港及香港大學,乃我知識之誕生地也……從前人人問我,你的革命思想從何而來?我今直答之:革命思想正乃從香港而來,從香港此一殖民地而來。」一九四九年中共建政,南來避秦的知識分子,在香港承傳中華文化;上海的商人,利用香港的自由市場繼續發財。五十至八十年代,大陸的逃逋客,以香港作為安身立命之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國的經濟改革開放,也是由香港引進的資金、技術、人才,才可以得到成功。頗有一些人認為香港人沒有國家民族觀念,在筆者年輕的時代,很多香港人因為對中國政權(包括國共兩黨)的失望而自外於中國政治,其實那只是對政權認同的危機,而不是對國家認同的危機,當祖國風雨飄搖危如累卵的時候,香港的中國人比誰都「愛國」。香港的民主派早就奉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為正朔,是認同中共政權的合法性的「民主回歸派」。九七之後,「一國兩制、港人治港」,曾經令很多香港人充滿期望,然而二十二年來,法治蕩然,施政失效,人心思變,用腳投票,也是物理之必然。

白居易說:「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蘇軾亦有「此心安處是吾鄉」的感懷。當下香港,風雨飄搖,彷彿「換了人間」,人人活得不開心、不安心,世變日亟,「舉棹東復東」,尋找「湛然一境平如砥」的地方來避難,又何可疵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