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與傲慢有何分別?有人說批評往往較激烈,批評者的話題,通常影射着政權危機的方向,批評者的力度往往影射着政權開放的尺度。至於傲慢則有各種傲慢,比如官員,「官到無求膽自大」的狂妄,又如知識傲慢(讀過幾錢書自以為非凡的一些「知識分子」),再如專業傲慢、世代傲慢……各有各的傲慢,使人不願與對方平等討論問題。老朽在一個文學研討會上便被一個九十後粗暴的斥曰:死老嘢,啲咁現代嘅詩,你識得幾多啊!老朽心諗:死o靚仔,我研究朦朧詩時,你都唔知喺邊!
老朽唔知人類是否愈吵可以愈聰明,之不過,容許批評,是一個人的雅量與修養。美國縱有百般不是,不過,他有容許國人批評的雅量,確令老朽佩服。像美國語言學家喬姆斯基,媒體習慣稱呼他是「至今還健在(今年八十七歲)的可能是最重要的知識分子」,他經常向美國政府猛烈開炮。當敍利亞危機急迫時,他指美國政府「沒有聯合國授權的侵略是一種嚴重的戰爭罪,政府自命的『世界警察』已經失去了信譽」。在美國「九一一」事件剛發生一個月,他已在新書《失敗的國家:國力的濫用和對民主的侵害》大肆批評美國「本身就是頭號恐怖主義國家」!
在美國,喬姆斯基可以重炮對政府進行無情的批評,他不會惹上「尋釁滋事」罪,當然更不會被認為是「妄議奧巴馬、小布殊」。敢言向來是知識分子、維權人士為人尊重的其中一個因素,在古羅馬帝國,儘管提比略皇帝曾經出台「大逆法」,將批評者定罪,但塔西佗仍然在自己的《編年史》裏譴責了專制君主的殘暴與昏庸,他被一千八百年後的普希金評價為「懲罰暴君的鞭子」!
讀史,有時使人唏噓,有時令人振奮。不過,「讓人說話天不會掉下來」,似乎是歷史千年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