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言集:紀念卡謬

五六十年代在歐洲流行的存在主義,六七十年代在香港亦在小眾範圍內受到歡迎;主要推動者是胡菊人,我是在中學時期開始閱讀有關著作,中六時也在創建學院聽胡菊人講解,自此以後,香港知識界似乎遺忘了存在主義,對沙特的興趣更在於他的政治活動。

今年是卡謬誕生一百周年。卡謬與沙特齊名,兩人同獲諾貝爾文學獎,亦是老朋友,但理念有所差別,特別是在卡謬出版論文《反叛者》之後,兩人一度交惡。

相對於尼采的「我思故我在」,卡謬提出「我反叛因此我們在」。與尼采的無神論與個人主義不同,卡謬的反叛雖然同樣針對「上帝已死」的存在性荒謬,他的反叛不是個人的反叛,而是通過個人的反叛反映着眾人的反叛,個人與眾人的共同命運。

反叛對卡謬而言是人生的存在價值,但反叛是針對現世,反叛也是為了現世。沒有現世的人生,反叛便沒有意義。即使現世是荒謬、非理性(不是個人的理性選擇結果),卻只能接受,在現世中尋求人性的體現,消減人為或假神之名的不公義。正因為卡謬的反叛是現世的,他反對任何為了來世而犧牲現世,反對以理念或意識形態殺人,他更反對宗教和任何政治的極端主義,從資本主義到法西斯主義到共產主義。反叛有一定的限度, 限度便是保存現世的荒謬,在荒謬不斷地反叛。所以他反對革命,追求中庸,反暴力和反激進。他的反叛是形而上學,非革命。人生不完美,沒法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