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中共開國大典後,應進入和平建設時代,但政治運動仍如火如荼,全國人民都捲了進去,只有一位失明人士陳寅恪教授能冷眼旁觀(失明而能觀,奇乎?不奇),並冷靜以詩為記,留下時代精品。
陳寅恪幾乎每年元宵節都要寫詩,都是筆力千鈞之作。廣東文人胡文輝《陳寅恪詩箋釋》對陳詩有詳細考證,是近年罕見的學術著作。一九五○年元宵詩如下:「過嶺南來便隔天,一冬無雪有花妍。山河已入宜春檻,身世真如失水船。明月滿床思舊節,驚雷破柱報新年。魚龍寂寞江城暗,知否姮娥換紀元。」是日台灣戰機多次空襲廣州,造成三百多人死亡、三百多人受傷、千餘人失去家園慘劇,是謂「驚雷破柱」。
一九五一年:「絳都赤縣滿兵塵,嶺表猶能寄此身。菜把久叨漸杜老,桃源今已隔秦人。悟禪猲獠空談頓,望海蓬萊苦信真。千里報書唯一語,白頭愁對柳條新。」他對新政權已感一「愁」字。
一九五四年全國開展「除四害」(蒼蠅、蚊子、老鼠、麻雀)運動,廣州一個月內滅鼠二十萬隻、麻雀十萬隻,陳寅恪有詩:「身世盲翁鼓,文章浪子書。無能搜鼠雀,有命注蟲魚。遮眼人空老,蒙頭歲又除。那知明日事,蛤蜊笑盤虛。」其友吳宓教授在重慶更憤怒:「昔見空城鳥雀飛,如今鳥雀陷重圍。國亡種滅尋常事,到處人心是殺機。」老鼠該滅,麻雀何辜?那場運動,其實種下禍根,即「到處人心是殺機」。香港九七那年亦如是,殺雞一百三十萬隻,淋漓雞血為陳馮富珍爬上「世衞」總幹事寶座奠下基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