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恒我訴:學生照

社交平台忽然被昔日的學生照「洗版」,恍如時光倒流,一張張純真的臉重現眼前。

那個年代,影學生照是大件事,通常發生在開學期間,老師要求每位同學交數幀「3吋半證件相」,以貼於手冊及成績表上。當年母親一定帶我到跑馬地成和道一間老照相館,店內非常寧靜,青綠色的紙皮石地板,牆上掛滿不同大小的個人照、家庭照等,櫃面則坐着一位極其嚴肅的攝影師大叔。

媽媽說:「要半打學生相。」大叔便毫無表情的揚一揚手,示意我坐到圓櫈上。小朋友總會被這類大叔的「氣場」嚇怕,他叫我雙手放在膝上,我便乖乖聽命;他說:「坐直啲啦!無腰骨!」我便嚇得馬上端直身子。(我曾疑惑:「明明是影『大頭』的,挺不挺直腰骨又有何相干?」)

然後,到「調校」我的臉,有時大叔會用手指粗魯地「移動」我們的頭顱,或用那柄充滿髮乳的膠梳將我的頭「撥左撥右」,幾經調度,終於對準了,他便語帶警告的說:「唔好郁呀!」那時全身早已繃緊,心中只有恐懼,還如何可笑得出來?難怪大部分的證件相也是「木口木面」。大叔數「1,2,3」按了掣,我才敢放鬆身體——終於拍完了。

這就是攝影大叔留給我的印象:執着、古肅、不苟言笑。回心一想,他們才是不折不扣的藝術家,尊重自己的職業,對自己的每幀作品都有要求,而不是一味對客人奉承。可惜,他們敵得過港鐵站的「自動照相機」,卻敵不過攝影數碼化。今天的舊式照相館所餘無幾,昔日的照相大叔也不見影蹤。回看朋友們的學生照,令我們憶起很多舊片段,想衷心向那些專業的攝影師說: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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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偉恒•導演及電台主持